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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璋辞凤阙, 雪暗凋旗画。
冬季的雁门关溶于天地山脉之中,分不清这山是关还是这关乃山。
前段时间雁门关守将八百里加急呈递天子,直言雁门关军备被克扣,如今整个雁门关身上下十几万人即将断粮。雁门关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朝中即便在困难也会保证雁门关的补给,何来克扣一说。
更何况,在入冬之前, 天子连续多次下令从各地征调物资往雁门关押运,怎么都不可能存在雁门关军备不够的情况, 可守将言之凿凿,其中必定有因。
天子大怒, 遣保和殿大学士杨轩带御命前来雁门关彻查军备一事, 随行的还有开封府包拯友情提供的御猫一只,以及随在猫之后的白老鼠一只, 以保护杨轩的安全。
带着自己手下将雁门关最近账务查看完的杨轩来到展昭的院子, 他已经有了眉目, 想让展昭跑一趟。不过院子里那个温润如玉红袍加身的青年没见到,反倒看到怨气冲天,白衣偏偏的锦毛鼠白玉堂。
杨轩笑了, 对坐在房顶上的白玉堂问道:“展大人呢?”
白玉堂躺在房顶上玩剑穗, 闻言换了个姿势, 偏着头看向杨轩,那模样说不出的风流肆意:“那只猫的老毛病犯了。”
杨轩呵的一笑,他对这两人的事有所耳闻, 他这一路上没少见这猫鼠如何默契的。
倒是可惜了,杨轩看着房顶上一看就气得不行的白玉堂,像白玉堂这样合他心意的实在是太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却看起来有主了。杨轩暗自叹口气:凡夫俗子看不上,好不容易脾气秉性看得上的一大半是给他也不要的橘子皮,剩下的一小半俊郎君都有主,他这分桃之好实在是不好混啊!【注】
而此时白玉堂口中的猫则是在广武镇里打听着路上听到的怪事:“你说有个书生最近看到鬼疯了?”
展昭跟着包拯办案也有些年生了,学到不少东西,其中一条便是无论什么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在这军备出事的时候,有书生见到鬼并且疯了,虽然看起来没有联系,可展昭依旧不准备放过。
因此安顿下来之后,展昭立刻拜托白玉堂帮他守在驿站。如果杨大人有事,白玉堂在那里也好待他办事,而展昭自己这是来到镇上认真询问书生的事。
被展昭拦下来的人摆摆手,一脸的嫌弃。
说起来那个书生他也认识,听说才学不错以后说不定是个官老爷,往日里他肯定不会背后说着书生的事,可现在书生疯了,这人也就不在意的说起来:“嗨,什么鬼啊,那个书生就是看书看出的癔症,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鬼。”
展昭眼睛一亮,看来眼前这个人知道情况:“具体是何事?”
这人正准备说,可话还没出口便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两人不远处的转角响起来:“我没病!”
展昭顺着那个声音看过去,转角处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愤怒的看着展昭他们这边,书生大声的驳斥道:“我也没看错!”
看来这就是众人口中的疯了的人。
展昭静静的看着那名书生,只见那书生脸色通红,对着他们吼了一句“那也不是鬼,那是人!”
那名书生吼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看书生这模样,并不像是作伪。
展昭跟随包拯办案多年,见此情形,便心中有了计较,决定要将这件事一探到底。展昭立刻同自己身边的的人道了一声谢,尾随在那名书生后离开。
被丢下的人“切”的一声,要不是看这人穿着官服,他才懒得理会。
见展昭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人甩袖子也走开了。
展昭一路跟着书生,一直追到书生家门。
书生将展昭挡在门外,戒备的看着他,见此展昭笑了笑。他生得精雕玉琢,这么一笑顿显春风拂面,让人心生好感,戒备顿减。
展昭对着书生抱拳道:“这位先生,我乃开封府展昭,来此地是为了查案,偶闻你的离奇经历,便来此询问你先前为何那般说。”
“你是开封府的人?”书生疑惑了下,直到展昭亮出了的官牌,看清上面的官职以及名字之后书生这才信了展昭的话。
开封府包青天的大名书生也是知道的,眼前这人既然是开封府的人那必定不是什么坏人。放下心来的书生叹了口气,将展昭领进自己屋子:“你随我来吧。”
进了房屋后,书生为展昭倒了一杯水,这才在展昭的对面坐下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这件事太过离奇,即便是我亲密之人也不信,怕说出来你也只是一笑了之。”
展昭笑道:“我既来了这里,便是因为相信。”
展昭这个人非常的奇怪,他如果说话,你不会怀疑他撒谎;他如果笑,你不会怀疑他使坏;即便他只是站在那里,也不会有人将奸邪与他挂钩。展昭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日月为昭,天生就是浩然正气的代言词,让人可以不自觉的托付信任。
见到展昭,书生不例外也放下一切的怀疑和戒备,他想将自己的遭遇完完整整的告诉展昭。
书生一张嘴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白得倒像是鬼:“前段时间老师让我以雁门关为题做诗,我灵感匮乏做不出理想的来便想着去雁门关采风,或许能有所收获。为了速度快一些,我去雁门关的时候就抄了近路,从广武城外一处古军寨过去的。”
展昭点点头,脸上挂着微笑,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书生说道这里停顿了下,那处的军寨破旧不堪,加之地势偏僻,平日很少有人去那里。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直接一个人就去了古军寨。
雁门关乃是天下九大雄关之首,军家必争之地,关内关外一片荒芜,几十里内也不过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广武镇,镇里居住的还大多是雁门关将士的家眷。
那处军寨虽然破败,但从残留的遗迹来看也知以前必定十分巨大,几百年前说不定是广武镇的前身也未必。古军寨放置在那里如此之久也没什人理会也不过是因为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开辟出来既不能种地又不能建城半点用都没有,便直接荒废在那里,再过个几十年说不定破败来只剩下几根木头。
“那里虽然是个古军寨,可是因为多年荒废,一眼便看完了全景,我也就不怕,直接从那里穿过。岂知块出军寨的时候,旁边突然蹿出来一条蛇,那色颜色鲜艳,我怕蛇毒便不小心掉入了壕沟,壕沟里……”书生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他看向展昭,欲言又止。
书生那日惊魂落魄醒来之后将自己的见闻告诉别人,所有人都说他是失心疯,书生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骇人的场景。见展昭依旧面带浅笑,似乎并没有见他视为疯子,书生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说道:“壕沟里有个被冰封住的人,那是一个将军!”
若是只冰封定然不会让这个书生如此失态。
常年雪崩的地方时常会有人被卷入大雪,被雪冰封,据说这样被冰封的人只要冰不裂过数百年也身不朽。即便雁门关这里并非终年积雪,出现这一情况的可能太低,但也并非不可能。
展昭皱眉,只是被冰封的是一个将军的话,说不定真的同军备一事有关,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将军。而书生如此害怕,可见接下来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展昭眼眸闪动了一下,嘴角含笑,示意书生继续说下去。
那书生是头一次遇到有人半点怀疑他,心情激荡不已,加之这段时间不断被人误解,遇到展昭便一口气准备将所有的事情说完:“我一开始的确被吓得不轻,后来见那个人在冰不动弹便想这也不过是一个死人,也就不怕他了。我就过去仔细的看这个人是哪一个军队的,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可是等我挨近了的时候…他!他……”
展昭顿时明了,顺势问道:“难道他没死?”
“没错。”
书生深吸一口气,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半响之后书生这才道:“那么冷的冰,他本该死了的,可是我靠近之后他又从冰里活过来了。”
展昭“哦”的一声,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展昭曾听公孙先生说过一段离奇的经历,一个农夫在山中遇到了雪崩,被大雪冰封。大雪融化之后,他的家人去山中寻尸的时候找到农夫,农夫的家人将冰融化之后,这名被众人以为应该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想必书生遇到的,便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只是这事太过少见,初次遇见难免觉得天方夜谭。
“很不可思议对吧,他……”书生仔细回想自己那天的离奇经历。
那里为了躲避毒蛇,书生一直往后推,不小心便掉到壕沟里。掉下去之以后,书生发现壕沟虽深这下面却有许多冰块,便想着用冰堆在一起好爬上去,然后他便看到了在冰下的将军。黑甲白翎,手持刀盾,即便在冰中皱着眉头也依旧看得出他的愤怒,然后那个人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那种残存的压抑感让书生不自觉的喘了口气,对展昭说道:“他看起来太骇人了,就想要吃了我一样,我当时直接被吓来晕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广武镇附近,就像之前发生的一切是做梦一样。但我知道那不是做梦,我有证据!”
听到书生这么说,展昭顿时道:“可否一观。”
书生道了一句“稍等”,便去自己床下取出一个木箱子,在箱子里又取出一张方巾,在方巾上面有一枚鎏金耳坠。那书生将这耳坠放到桌上,对盯着耳坠看的展昭说道:“他们都说我疯了,我一开始坚持自己看到的,久了也以为自己疯了。后来我想知道自己到底疯没疯,就重新去了一趟那里。然后我在壕沟里找到了这东西,这上面,有那个人的名字,我没疯!”
鎏金的玄铁耳坠。
耳坠这样的东西一般是女子才戴,可是这个耳坠尖锐锋利华光内敛,一看便知道不是女子的耳坠。可是这天下间,男子戴耳坠的据展昭所知八成不是宋人。或许是辽人、或许是西夏人、又或许是那些个草原部落的人,这些人是带耳坠的。
但是这个耳坠上刻下的名字却明明确确的告诉展昭,这个人绝对不是辽人、更不可能是西夏和草原部落的人。因为这个耳坠上有名字,谢氏乃是黄帝后裔申伯的所在谢国而来,标准的汉人。
展昭将那个耳坠拿起来,在黑色的玄铁上有三个极其细小的字:“…谢知非…”
——一个戴着耳坠的汉人,这和军饷一事难道真的有一定的关联?
那名书生点点头:“我若说那名书生是唐人你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展昭一愣,所有的推断猜测都彻底断开,他看向书生不禁问道:“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