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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轻寒坐姿笔挺,温雅含笑:“庐山云雾,名不虚传。”
“这是别人送的,以前我外公在的时候,就喜欢喝茶,茶就像人生,苦里夹杂着甜,需要慢慢品,才能感受到茶中的真谛。”
裴轻寒瞥了她一眼,沉吟道:“我今天找你来……。”
“裴大哥,我们先不说这些事情,喝茶吧,如果你喜欢,我送你一些。”云涯熟练的洗茶,姿态沉静优雅,像幅画般优美。
裴轻寒放下茶杯,淡淡道:“云涯,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等你喝了这杯茶,我就告诉你。”云涯将一杯新茶放到他面前,笑意温柔。
裴轻寒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递到嘴边,轻吹了一口,缓缓品着。
“裴大哥,我很感激这一路你对我的照顾,但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多到这辈子我都还不清……。”云涯轻声说道。
裴轻寒捏杯子的手一顿,福至心灵,忽然拧眉看向云涯:“你……。”
脑袋一晕,手里的杯子“咕噜噜”滚到地板上,一直滚到云涯脚边,裴轻寒清瘦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震惊的看向云涯。
“云涯……你。”
云涯勾唇笑了笑:“所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更加恣意潇洒,所以裴大哥,忘了我吧,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别再为了我、牵绊住自由的脚步。
裴轻寒一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他深深的看着云涯:“你别犯傻……听我说……。”然而再坚强的意志也抵挡不了药物的效力,他眼中写满了焦急,几乎目眦欲裂,眼珠死死的黏在云涯身上,云涯只是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地上。
云涯给自己倒了杯茶,氤氲茶雾中,越发映出少女如画秀眉,却如云遮雾绕,神秘中透着死一般的清寂。
“但愿你不会怪我。”
即使怪我,这一步我也是非走不可的。
“进来吧。”
随着云涯话音落地,一人推门走了进来,“纪小姐。”
“把他带走吧,你知道怎样做才是对他最好的。”
傅白抿了抿唇,“是。”快步走过去架起昏迷过去的裴轻寒,走出了房间。
寒哥,我知道你为了纪小姐什么都不在乎,但你知道纪小姐想要什么吗?
房间里恢复到一片寂静,静到针落可闻,云涯一直坐了很久,直到茶汤凉透,双腿发麻,她缓缓站起身子,因久坐腿部血流不畅,一时发软差点栽倒在地上,云涯眼疾手快的扶住桌子站稳,弯腰揉了揉小腿肌肉。
云涯走出房间,李婶走过来说道:“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
“嗯。”云涯淡淡的点头,抬步朝楼下走去。
李婶赶忙搀扶住云涯,忍不住侧眸瞥了眼身边的少女,感觉小姐有些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晚餐很丰盛,云涯在长桌尽头坐下,璀璨的水晶灯下,菜肴精致如艺术品一般,却写满了孤寥和凄清。
一手执刀,一手执叉,云涯姿态优雅缓缓切割着牛排,下人一字排开,人人恭敬垂首,大气不敢喘。
“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家里,就交给李婶和冯叔了。”云涯放下刀叉,拿起餐巾缓缓擦拭着嘴角。
冯叔赶紧道:“小姐放心,我一定照看好家里,让小姐没有后顾之忧。”
李婶担忧的问道:“小姐,刚回来怎么又要走啊?”
之前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要走了,何况小姐还病着,不好好休养怎么又要出远门?
冯叔碰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多嘴,他们是做下人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主子的事情轮不到他们多嘴。
“嗯,有点事要办。”轻描淡写的语气,显然不想多做解释。
“那小姐什么时候走?”
云涯顿了顿,“今晚。”
“这么急啊,我还熬了姜茶,小姐喝了再走吧。”
云涯笑着点点头:“好。”
李婶快步走回厨房,端了熬好的姜茶出来,云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李婶乐的眉开眼笑。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云涯拿起来看了一眼,庄曦月打来的。
接通。
“云涯,我回来就听说你回了江州,是有什么急事吗?”
庄曦月温柔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温暖了夜色。
云涯笑了笑,朝冯叔摆摆手,冯叔心领神会,遣下人出去,客厅空荡荡,只有云涯一个人。
“我一个阿姨怀孕了,我回来看看她。”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庄曦月一想就知道是纪蝶,她对云涯身边的人大致有了解,这个纪蝶是纪家原先的仆人,带大了云涯兄妹俩,对云涯来说比亲姨还亲。
“庄姨,我不回去了。”
“什么?为什么不回来了?”庄曦月惊声道。
云涯抬手捏了捏眉心:“我准备去国外进修几个月,事出突然,没有提前跟庄姨商量,是我的不是……。”
庄姨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要去国外进修,松了口气,笑道:“嗨,吓了我一跳,进修是好事啊,只是庄姨要几个月见不到你了,在国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云涯轻笑道:“庄姨放心吧。”
听庄曦月唠叨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云涯看着黑了屏的手机,一时怔然。
“小姐,需不需要我给您收拾行李?”李婶问道。
云涯摇摇头:“不用了。”
这时常叔从门外大步走进来,“小姐,我们走吧。”
李婶赶紧拿过大衣递给云涯,云涯套上大衣,提起包,“走吧。”
夜色茫茫,墓园更显凄清。
云涯轻车熟路走到一座墓碑前,将怀里的康乃馨放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老者慈祥的笑容,目光染满怀恋。
“外公,我很久没有来看您了,您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夜、静静流淌,少女温柔的声色在这寂静的黑暗中,如一首动人的歌。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您了,外公,涯涯好想您啊……。”她跪下来,脸颊贴在墓碑上,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外公脸贴脸,外公脸上的胡茬刺的她咯咯喊疼。
眼泪不知不觉中湿了满脸。
“我把渺渺弄丢了,我不是一个好妹妹,外公你会不会怪我?两年了,我连做梦都想带他回家……您说渺渺是我的哥哥,是我在这个世上血脉相连的亲人,要我一辈子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死也不松开……。”
“所以啊,现在我要带他回家,外公,你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吗?”
“您是会怪我,还是会支持我?”
“外公,您告诉我啊,我该怎么做?”
“涯涯。”一道慈祥的声音蓦然响起,熟悉的令云涯身体一僵。
她不可置信的扭头,黑暗中,逐渐出现一道身影,老者和蔼的笑容仿佛能融化冰川。
那双目光满含慈爱的望着她。
眼泪喷涌而出,她撕心裂肺的喊着“外公,”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回头,老者依旧站在黑暗里,仿佛指路的灯塔,照亮了她整个世界。
“外公,是你吗?”
“涯涯,别哭。”
云涯听着温柔的声音,眼泪流的更凶了。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外公都会永远支持你,你是个好孩子,外公相信你的选择。”
云涯咬唇,拼命的摇头:“我不要……我什么选择都不要,我只要外公和渺渺……外公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命运?”声声泣诉,悲伤染满了整个黑夜。
“好孩子,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迈过去这一步,以后就好了,不要怕孩子,外公会永远陪着你,支持你……。”
眼前的身影渐渐虚化,直到逐渐被黑夜吞噬。
“外公。”云涯撕心裂肺的喊道,飞扑过去,扑了满怀空气。
她跌倒在地上,手臂擦破了,她却不管不顾,爬起来仓惶四顾,茫茫黑夜,只有令人恐惧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寒冷的夜风吹干了她的眼泪,黏在脸上涩涩的疼,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车子停在江州首屈一指的富人别墅区,没过多久,就见一男一女相携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男子已到中年,却依然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更多了几分经岁月磨砺的沉稳,举手投足儒雅翩翩,相当惹人眼球。
他身畔的女子三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袭宽大的棉布裙,腹部高隆,可见怀孕多月,女子柳眉秀鼻,有种江南女子的秀雅温婉。
男子的手落在女子腰上,将她护在怀中,每一步脚步都随着女子步伐而走,无形之中流露出对女子的缱绻爱意。
两人相依相伴,于这夜幕里缓步行来,让人看着就觉心中生暖,世间爱情大抵如此。
云涯静静看着,一窗之隔,两人从车旁走过,男子脱下外套,披在女子身上,更加用力的将她搂到怀中。
虽磕磕绊绊,但两颗心,贴得更紧了。
云涯勾了勾唇,轻声道:“走吧。”
车子发动离开,喷出的尾气扬起女子的裙摆,一眨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纪蝶回头看了一眼,秦篆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奇怪,总感觉刚才有人在看我。”
秦篆笑着搂紧她的腰:“哪里有人,我看是你精神太紧张了,就算有也别怕,不是还有我吗?”
纪蝶心头感动,只觉得鼻尖发酸:“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为什么我感觉一点也不真实?”
她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哎呦。”疼的都流眼泪了,这肯定是真的。
秦篆笑骂道:“傻瓜。”抓着她的手,“拧疼了我要心疼的。”
纪蝶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我真的太幸福了,秦大哥,我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秦篆用自己的怀抱给她真实感,在她耳边低声碾磨:“小蝶,以前是我辜负了你,以后我会好好待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定会幸福的,相信我好吗?”
纪蝶在他怀中拼命的点头。
她看着茫茫黑夜,心头忽然有些不安。
她和秦大哥、真的能够幸福吗?
——
江州码头,风疾如迅。
一辆敞篷跑车如流星般飞速驶来,一个漂亮的漂移停在云涯身边。
风吹起云涯的裙摆,云涯眉眼淡漠。
少年推开车门,跨着大长腿走下来,顺手从后座上捞下来两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走到云涯面前。
“你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