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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容安躺在床上,深夜难眠,一直是半昏半醒,试着在被窝里摸索江弦歌的手,即使知道她仍在昏迷中,还是害怕她被自己惊醒,或拒绝他的触碰。
他把她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的心口,侧身面对她,通过昏暗的光线,看她恬静安稳的容颜,发出低微声音,重复这一天两夜以来他说过无数遍的话:“弦歌,我错了……就当那只是一场噩梦好吗?醒过来我们就忘了吧……我会永远对你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不会原谅你的,就算她会,我也不会。”
在这黑夜中,他对她说的话第一次有了回应,但不是她回应的。
是顾清桓的声音!
杨容安悚然震惊,睁大了眼睛,看清顾清桓陷在黑暗中的侧影。
“清桓!”
他坐在他们的床榻边,屋内没点灯,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对,是我。”
杨容安已经开始冒冷汗,他被吓到魂不附体,惊颤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平静地回答道:“我早就来了,只是没向你通报,就在你和你的两个美妾共进晚餐的时候,我让棠欢帮我进来,我想好好探望一下弦歌,我听说她受伤了……伤得很重……”
“可是……可是……”杨容安已经分不清此时是该生气还是害怕,“那你怎么还不走呢?为什么要待到现在?”、
这个问题,顾清清桓没再回答他,而是把目光从江弦歌的睡颜上转移到杨容安脸上,与他在半明半暗间对视。
在这只有月光入户的屋子里,他看着杨容安,双手揣进袖子里,叹了一口气,“容安,你知道我爱她吗?”
杨容安咬着牙,苦苦撑着:“知道……”
他最后又问:“你知道我为她杀过人吗?”
杨容安寒毛直立,背脊僵直,仍是不敢相信顾清桓敢对他怎样,拖了很长时间才回答,“知道……”
一转眼,一道白光在杨容安面前闪现,是他拔出了袖间的匕首!
杨容安刚要大声呼救,那把匕首已经穿肉破骨,插进了他的心口!
鲜血喷涌出来,但是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三个人身上溅到的鲜红的颜色。
顾清桓直把那利刃的最后一寸深深推进他的体内,全程一直与他对视,杨容安仍有呜咽呻吟,似要挣扎,他就用另一只宽大的手捂住杨容安的口鼻,让他窒息,看他失血而死……
“弦歌,不要害怕,我们明天来接你回家。”
他在墙角拾起自己的轻裘,披上了盖住自己身上的血,再看床上的江弦歌一眼,她已经是睡在杨容安的血泊里了,可她还是那样静,那样安稳,头上扎着一圈纱布,那下面也有一个未愈合的血窟窿,一想到便心疼。
这个时候,他自责自己今晚所行实在冲动,真的有些后悔了。
他想,他不应该这样杀死杨容安的,明明可以安排一万种别的方式,他却偏偏选择在江弦歌身边杀掉他,留下如此骇人的场景,要是弦歌醒过来看到,岂不要吓坏?
再后悔也没用了,他只能先离开。
他一个人出了杨府,在月下徒步回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小家,而是去了顾府。
未曾想顾青玄尚未就寝,而且顾清宁也在。
他们在书房里下棋,商议着事情,唐伯通报他回来了,顾清宁出了书房,迎上来,笑道:“清桓,你怎么这么晚回家了?不过正好,我和父亲有大事与你相商……”
说着他就被顾清宁拉近书房,还未关门,顾清宁忽然感觉手里潮潮的,低头一看,是一手鲜血,她一怔,再看,血是在她握顾清桓手臂的时候从他的轻裘下渗出来的,她受到惊吓,顿时变了脸色,着急地掀开他身上的轻裘,一身鲜血……
“清桓你怎么了?”
坐在棋盘旁的顾青玄也看到了这一幕,立时惊得起身向他奔来。
顾清桓还平静得很,转身关上门,回身对他们道:“刚好,父亲,姐姐,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
那一身溅满鲜血的衣物于顾府书房内烧毁,三顾在烧衣服的火盆旁说了一夜的话。将近天明时分,他才回到自己的尚书府,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并想好了借口向自己的妻子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夜未归。
主屋卧房内仍点着灯。
他开始心慌了。
顾清桓轻轻推开房门,看到那背门坐在桌前的何珞珂。
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嬉皮笑脸地从后面走向她,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跟她闹道:“夫人!”
何珞珂却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是她的面色,真是冷得吓人,顾清桓瞧见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是一直在等我回来吗?你怎么这么傻?”他环住她,欲揽她入怀。
她不说话,坐在凳子上,仰面看着他,目光是那样陌生。
他开始心虚地解释:“夫人我错了,我不该一夜不归,还忘了跟你打招呼……你放心,我不是在外面鬼混,我是去看父亲了,还有姐姐,朝里出了点事,他们找我商议,我们就商谈了一夜……你不信可以问父亲问姐姐去……好啦,别生我的气了……”
她不再看他,她的手从他外袍领口往下滑,一边滑,一边道:“你的官服呢?你的裘袍呢?是烧了还是埋了?”
顾清桓惊然失色,哑口无言。
她神情有些呆滞的样子,就像在说一件特别寻常的事:“还是烧了好……埋了还有可能会被挖出来,那就是杀人罪证了……可是那是官服啊,你没了官服怎么办?哦……不会,你可以申报官服被人不小心烧毁了,再做一身新的,反正你们现在位高权重,谁会质疑你责怪你呢?杀人之案也是……就算有人怀疑到你身上,你那当刑部侍郎的姐姐都会帮你抹清一切……”
顾清桓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地坐到地上,伏在她膝上:“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