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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瞬间怒发冲冠。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擅长掩饰感情的人,这么多年来,也确实是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够轻轻巧巧的让他内心的情绪汹涌倾泻。
“你别拦着我!”张震这回是吼出来的。
她脸上冷笑之意更重:“给我个理由。”
“你说要我当官,我当了!你说让我行善执正,我顶着赵老虎主持公道,我执正了!你说让我得民心,我被是一群人围着打没有还一点手!可现在你看看,我忍这么多苦受这么多气,换来的就是这样一群麻木不仁的冷眼旁观?我告诉过你,我只想清清静静的开家面馆,现在连店里的厨子都没了,我还开个屁的面馆!我还得个屁的民心!我本来就是个杀手,你让我当官,我当个狗屁的官!”
张震将腰刀一亮,迈步就往前走,杀气腾腾。
花连蕊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开道路,道:“去!你去!你去把赵老虎杀了,再把范猛杀了,再把麴七杀了。”
接着她眼神冷了下来,用一种嘲弄的语气道:“你想杀人是吧?我再劝你一句,既然开了杀戒,你最好把黑虎帮上上下下一千多个人全都杀了,省的他们事后找薛琪小染报复,哦,还有你那厨子的家人。刚才那个小孩是叫长生吧,你要是不把黑虎帮的人全杀了,万一留下几个有种的,那小家伙才这么大就得随他爹去了,怪可怜,他爹还给他起了个名叫长生,呵呵……不过也没事儿,这都是我瞎操心,你张大老板武艺超群,杀个千把人还不跟玩儿一样。”
张震脚步慢了下来,又走了三步,停住,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
花连蕊冷冷的喝道:“去啊!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血性吗?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托我料理你的后事吧?没问题,我还有点积蓄,要真不够,大不了我去卖,保准给你打口上好的棺材。就连薛琪小染她们的后事我都能帮你办了,绝对风风光光的,一点都不寒碜。”
张震嘴唇动了动,嗓子一阵干涩,道:“我……先把他们送走,再回来动手。”
花连蕊唇角扬了扬:“那你要送走的人可真是不少。再说了,薛琪可能会听你的,小染凭什么走?你们厨子的家人凭什么走?就因为你要逞一时之快,他们就得背井离乡?就得四海飘零?眼下这种世道,漂泊他乡跟当一条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先前我见你在店里想保薛琪的时候能拼着挨刀子,还以为你是个沉得住气的真男人,没想到也是个鲁莽冒失的匹夫。亏得我还又是找人又是帮你支招,现在看来,老娘我真是瞎了眼!”
张震不说话了。
花连蕊轻蔑的看了张震几眼,作势准备离开。
张震嘴里发苦,问道:“你……要去哪儿?”
花连蕊道:“我要去收拾东西离开通禹城,省的哪天受你连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震伸手使劲挠了挠额头,他觉得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他知道她的话很有道理,这却让他更加难受,一腔的怒火都画作苦闷在胸口翻涌又无处发泄。
过了好一会儿,他长呼了一口气,看向花连蕊,眼眶发红,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我心里憋屈。”
花连蕊不再咄咄逼人,改换了一张善意的面孔,温声道:“张震,我当然知道你心里憋屈。可要想为常人所不能为,就得忍常人所不能忍。你现在要是忍不住,不但前功尽弃,你自己、你的朋友也会下场凄惨。你还记得吗,你说过杀人诛心,你要是这会儿找黑虎帮寻仇,才是真正的诛心,不止诛你的心,更诛通禹城万千百姓的心。他们会觉得,他们寄予厚望的,看起来似乎能为通禹城一扫污浊廓清环宇的新任捕头,其实不过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你想对付黑虎帮,最终要依靠的,还是民心,你一旦失了民心,就彻底输给了黑虎帮。我本来就告诉过你,民心这东西很缥缈,你现在只是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还远没到举火烧天的时候。张震,再等等,再忍忍,算是我求你了。”
张震看了看花连蕊恳切的神情,又看了看自家面馆紧紧闭起的店门,店门之上,还有他关门时留下的血手印。
好一会儿,张震一语不发,转身移步。
“你还是想去?”花连蕊诧异的开口,哀近于心死。
张震停了停,看着手里的腰刀,想要挥舞一下,还是轻轻插回刀鞘里,黯然道:“我脑子有点乱,想一个人走走。”说完径自走开。
张震沿着桐萍街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想了很多,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乱的像一团麻。
正走着,突然有几个人从他身旁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大喊:“出人命啦!有人当街杀人啦!”
张震心中一动,顶着逃散的人潮加快脚步,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地凄惨。
三个死人,其中一人没了脑袋,另外两个满身刀伤。
张震眼神在三具尸体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若有所觉,扭头朝旁边一条小巷子里看去。正见小巷的另一端,陈步文一手拿着把短刀,另一只手里,提着个正在滴血的脑袋。脑袋像是先前被人打过,鼻青脸肿,有淤血和伤痕,此刻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神情里凝结着惊恐,赫然是麴七。
张震想要开口叫住陈步文,陈步文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了小巷的转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