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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芷听了,心中焦急,不由得问道:“我是来救你的,你怎生不信?”尹琮不答,片刻,只听得惜芷在耳畔道:“请阁下拿着火折子。”尹琮接过火折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见阮惜芷跑到角落里,拿起一块砖头,猛地往地上一摔,砖头碎成几块,她拿起其中最锋利的一块,跑到陆尹琮面前,声音亦是暗哑却坚定慨然:“我不知怎能教阁下信我,但我俩千里寻人,辛苦不能白吃。”话音刚落,阮惜芷拿起砖头便狠狠地向自己手臂里处划去,一声“别”在耳边响彻,只见砖头划处,裂开一道深而长的口子,鲜血慢慢渗出,渐而布满整条手臂。
陆尹琮猛地拿手紧紧握住那道长长的口子,向惜芷一看,只见她虽然被疼痛弄得眉头微蹙,却并没有愁眉苦脸,苍白的面容上尽显从容而坚定。惜芷看尹琮瞧她,还微微一笑,轻道:“您这下总信了吧。”
陆尹琮也不管这是不是什么苦肉计,他总归没法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手臂流血不止,于是他低声道:“请你拿着火折子,我给你包扎。”惜芷听话地用另外一只手拿过了火折子,却突然觉得陆尹琮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刚才陆尹琮喊了一声“别”,让他的声音恢复了,他又一说话,阮惜芷登时便觉出这个声音非常之熟悉。
陆尹琮想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来,突然一犹豫,想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惜芷道:“姑娘,我的衣衫好久都没换,太脏了,用这个包扎恐怕不太好。”惜芷听了,便道:“那就从我的衣袍上撕好了。”
陆尹琮拉住阮惜芷的衣袍一角,撕下一条布来,开始给她包扎。他握着惜芷纤瘦的手臂,心不禁微微发窘。饶是尹琮武功过人,可是除了厓海会的几个女子以外,他还从未与别的年轻女子打过交道,是以不由得窘迫。只见他一句话不说,低着头很熟练地包裹伤口。而惜芷在微弱的火光里,可以依稀看到陆尹琮的长长睫毛在微微发颤,她心神一晃,脸不禁发热。
陆尹琮刚给阮惜芷包扎好,最后一丝火光消退,惜芷手里的火折子燃尽,转眼石室里一片黑暗。
“姑娘,姑娘请回吧。”尹琮在黑暗里低声说。
惜芷见他还是不信自己,又是心寒,又是焦急!可这句话在黑暗中弥散着极熟悉的感觉,于是熟悉的场景涌上她心头。那夜也是不见其面,只闻其声,那“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惜芷心头永不磨灭。暗流涌动的新安江上,暗云浮浮,冬月凄寒,可耳边这如玉音调还是缠绵萦绕,于是便猜测那得己之助、踏水而去的,当是溶于月色的一抹俊丽背影。
惜芷心中感叹,当日别过,不想今日相见却是这般光景。她又暗想,若今时困在这里的不是他,那当日自己的搭救说出来也没用了,他也就永不会相信自己。而此时惜芷心头也是彻彻底底地相信他是厓海会的了。她微微叹了口气,轻道:“新安江上,船舱之旁,低语传信,侠走四方。”
惜芷只听到了面前一声铁链声响,可还是一片沉默。蓦地里,却听陆尹琮道:“姑娘是当夜新安江上救我之人?”惜芷轻声道:“阁下还说日后相见,必有重谢,可如今却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这下我可彻底要不到阁下的重谢了。”她虽是嗔怪,可语气柔婉沉静,让人听来说不出的受用。
尹琮道:“当日一别,我也觉出自己的“必有重谢”真是一句空谈了!”他微微笑了下,轻道:“如果不是姑娘今日来寻,这真是我一生遗憾呵!”
惜芷脸上微微一红,但好在他们俩都看不太清对方,故而她的脸红可以很好被掩饰。惜芷低声道:“我不要你重谢,若你非给的话,便是你今日相信我是救你的。”
陆尹琮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惭愧!自己当日那般说,本来就是一句空谈,可当日事情紧急,他真是难以报答,后来每每想到,也觉得很对不起那个姑娘。而今日这姑娘说自己若要重谢,便是信了她。且不论这大恩当报,但说她道出了那日新安江上的情景,他也再无理由去怀疑她是张圭的人。因为张圭没有任何理由要派人告诉自己那船上有蒙古兵,张圭要的只是自己,可这船上的蒙古兵是来捉拿会众兄弟的,并不会让自己丧命,所以张圭不会教人通风报信。
此时他听这姑娘救人丝毫不求回报,而只是要自己相信她,目的还是为了搭救自己出这困境,这是怎样的贤明!这添了他的惭愧!况且自己不是她要找的人,她会相救全为了自己是反元帮会的人,看她不像是走江湖的人,可这份义气,就连江湖中人也未必会有!
尹琮道:“姑娘搭救过咱们反元之人,小人怎敢还相疑!适才没有听出姑娘之音,已是大错,后又怀疑姑娘,让姑娘因此受伤,更是错上添错。姑娘不计较,还说如要重谢,便要我相信姑娘,此刻陆尹琮便是肝脑涂地,也不敢怀疑姑娘了,更何况姑娘还要搭救小人的性命!”
惜芷听他说得客气,连忙道:“阁下休要这般说!我们汉人都是要齐心协力的,否则蒙古鞑子还不知要残害多少同胞!”
陆尹琮心中感动之余,也是一阵大喜,他没想到自己竟于绝处获得一丝希望!他不便去问阮惜芷如何来到这里的,于是正待把如何相救自己的想法说与她听,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极轻极柔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