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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缸中的水已见底,陈默费了好大劲才把胳膊探进去,沾湿了手中的布片,规规矩矩擦起了桌子,柳掌柜的念叨却源源不断钻入耳朵:“前几日见你穿得破破烂烂,才好心收留,舍你口饭吃,却不想竟是个好吃懒做,杂活都做不好的废物!你还敢瞪我?打死一只蚊子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老子在茶肆二十年,见过的巨蚊没一百也有八十,你还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仙人了?”
“唉!”陈默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与桌子上的污渍作着斗争,身后却又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擦完桌子,快些去河边把水缸挑满!”
“说好了每人一天,今日该你去挑水。”他口中说着,转过身,福贵那张让人厌恶的白脸映入眼帘。作为茶肆的“资深伙计”,福贵对陈默这位新人有着说不出的敌意,总要想方设法让他多做些活计,摆一摆自己老前辈的威风。
“原本就该你去挑水,凭什么让我去?”陈默不服气地盯着福贵,说道:“何况我才刚帮你打死了巨蚊。”
“哼!不过是一只蚊子,我方才手中没有兵器而已。”福贵一脸冷笑,“我让你去挑水,你听是不听?”
一只木碗向二人砸去,随之而来的是柳掌柜的怒吼:“争个甚么!都去挑水!若是客人来之前收拾不好,今日你们便休想在屋内过夜,让四处游荡的鬼物抓了去才好!”
“嘁!这世上哪有鬼,都是骗人的。”陈默小声嘀咕一句,低头躲过了飞来的另一个木碗,与福贵一同拎着水桶向河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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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县,是赵国的边境大城,更是燕、赵两国交往的重要通道。
而荒山茶肆,就建在距离县城三十里的官道旁,这里是边关与县城通道的中央,背靠巍峨的两界山,面对汹涌的安阳河,寻常过客在荒山野岭中赶路,走得乏了,总会到这里喝上一碗香茶。
眼下正是初春时节,虽没有杜牧笔下“千里莺啼绿映红”般的江南风光,却处处透着北国春日的粗犷,别有一番风味。随着天气慢慢暖和下来,往来的客人也逐渐增多,两位伙计才刚忙前忙后收拾完,来不及喘气,不远处便传来悠然的马蹄声。
“有人来了,还不快去迎客!”柳掌柜训斥着。
“我去,我去!”不等陈默起身,福贵早就飞身蹿了出去,眨眼间便已恭恭敬敬站在官道旁。能够乘坐这等华贵马车的往往都是些有钱人,伺候好了,说不定还会有铜钱的打赏,这种美差福贵可绝对不会让给陈默。
过不多久,三名客人被迎了过来,哪怕茶肆的露天桌椅才被陈默擦过,福贵依然谄媚似的又用自己的衣袖仔细擦拭了一遍,口中还说着:“我家新来的小厮干活太糙,几位是贵人,可不敢弄脏了您的衣裳。”
领头那名肥头大耳的中年对他很是满意,随手便甩出一把铜子儿,身旁那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则是一脸高傲地坐在那里,轻蔑地看着福贵趴在地上认真地捡铜钱。至于身后不苟言笑的劲衫壮汉,想来是护卫一类的角色。
“哼!贪婪猥琐,果然是个奴才!”少年不屑地皱了皱眉,口中说道。
“广儿,不过是个下人,若是看不惯,爹爹今后不打赏了。你是要走上仙路的人,何必为这等小事费神。”中年点头哈腰地哄着少年,显然对他十分在意,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容挤作一团,几乎完全挡住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正说着,又有客人到了茶肆,抬眼看去,却是两名衣衫褴褛的少年。
“掌柜的,俺们是去县城卖桃子的,俺妹子衣裳穿少了有些受凉,想讨碗热水喝。”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黑得如木炭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是瓮声瓮气。在他身后,一个瘦小的身躯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还不快去迎客!”福贵捡完了铜钱,对陈默呵斥道。这种没钱打赏的客人,他可没心情浪费时间。
“两位先坐,一碗热水而已,我这便去倒。”陈默微笑着把两人引到座位上,帮二人从背上取下沉重的竹娄,里面装满了硕大的桃子。
“多谢大哥。”女孩抬起头,甜甜地说了一句。
好美的女孩!陈默心中不禁一颤。
之前他对于蕙质兰心、宛转蛾眉之类的词一直缺乏直观概念,眼前这位女孩却成了最好的诠释。
纯净,这名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女孩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纯净,白皙的面庞上挂着一汪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的秀发被一根普通的木棍扎起来,盘成了简单的发髻。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华丽的修饰,甚至看起来有些潦倒,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莫名的贵气,隐隐竟有些出尘的味道。
“好俊的女娃!”不等陈默开口,那位肥胖的中年客人已大声叫了出来,他色迷迷地站起来走到女孩身边,放肆地上下打量着,随后问同行的少年:“广儿,这娃娃生得不错,爹爹看来,不如把她买回去,给你做个通房丫鬟可好?”
“倒是有几分姿色,做我的丫鬟勉强够了。”少年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不过,怕是爹爹自己看上了她的美色吧?”
“嘿嘿,咱们父子连心,还说这些做甚?”中年尴尬地笑笑,又冲着女孩说道:“娃娃,进了我冯家,包管你不用再靠卖果子度日,还可以给你这位兄长寻个差事,你意下如何?”
“……我不愿!”女孩有些怯懦地地下头,语气却万分坚决。
“哼!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的面相,也快到了说婆家的年纪,进了我冯家的门,包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中年挥挥手,旁边站着的护卫把一个巨大的布袋递来,一堆银锭哗啦啦地被倒在桌上:“我冯氏一族家大业大,专做赵、燕两国的边境买卖,算是腰缠万贯的豪富之家。”
“你可知道,我儿子冯广又是谁?”中年自豪地指着不远处的少年,少年很配合地傲然仰着头,仿佛自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天才:“我家广儿是君子仙学的学员,二等资质,连仙学的师长都对他赞不绝口!我冯家,可不只是寻常商户,说不定将会出个真正的仙人了!”
“现在明白我冯家的厉害了吧?”中年傲然挺着胸膛,说道:“你可知道,未来的仙人,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