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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哥儿说:“是。”
俞大猷带着赤哥儿回到主房,拿了一床被子,将那幼子已经冻硬的身体放在喜塔腊怀中,然后盖在喜塔腊身上,赤哥儿扑在喜塔腊身上又放声哭了半天,天气寒冷,悲伤过度,一会赤哥儿竟然哭晕了过去。
俞大猷叹了口气,抱起赤哥儿,放回主房床上,盖上被褥,自己将两张太师椅相对放好,轻轻一跃,横躺在当中,就此睡去。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赤哥儿在后府花园安葬了喜塔腊和弟弟。
周围街坊昨夜听得卫府厮杀,均吓得家家闭户。此时天色大明,几个胆大的年轻人随着建州卫里正匆匆从门外进来,看到满地尸体,不禁人人恻然。
赤哥儿看到里正进来,哭喊道:“吴大叔,我家人都死完了。”
吴里正唉了一声,转向俞大猷,问道:“敢问您是?”
俞大猷说道:“老夫俞大猷,你是此地里正?”
吴里正问道:“正是,您老就是右府都督俞志辅?”
俞大猷道:“正是老夫。”
吴里正赶紧跪倒,说道:“不知大人到此,死罪死罪。”
俞大猷眉头一皱,说道:“切勿多礼,你且起身,老夫现在要事在身,此地后事你权且料理,之后封闭府门,日后自有人理会。”
吴里正点头称是。
俞大猷见有人处理后事,便转身对赤哥儿道:“孩子,随老夫去吧。”然后带着赤哥儿,出了府门,奔南门而去。
南门外不远是一片树林,俞大猷领赤哥儿进了树林,树林里等着车夫和一辆马车,两人上了车,车夫挥鞭,打马而行。
马车一路南行,赤哥儿问道:“老前辈,我们去哪里?是去找我阿玛吗?”
俞大猷看着赤哥儿,心里一直盘算是否要将实情告知于他,担心现实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难以承受的,后来转念一想,如果承受不了,那么此子必然难成大器,想到此处,打定主意,而后说道:“孩子,老夫有话要讲。”
赤哥儿突然看到俞大猷面色凝重,不再发问,静静望着俞大猷。
俞大猷问道:“你可知道阎罗门为何要血洗建州卫府?”
赤哥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来没听阿玛和额娘提到过什么阎罗门,而且我家远在辽东边外,外人都很少见,更别说什么阎罗门的人了。“
俞大猷点头道:”那你可知道你父亲此次干嘛去了?“
赤哥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年纪尚小,阿玛额娘也从来不会和我说大人的事情。“
俞大猷叹了口气,说道:“待老夫与你道来,你阿玛此次是受辽东总兵宁远伯李成梁所托,前去劝说你舅父阿台归降朝廷的。
你舅父阿台野心勃勃,妄图自立,起兵反明。朝廷命宁远伯和尼堪外兰分两路带兵平叛,宁远伯与你祖、父交情莫逆,女真也是我大明臣民,与我大明共同抗击鞑靼,宁远伯不忍大明百姓自相屠戮,希望你祖觉安昌,你父塔克世能够劝说阿台投降。
你祖、父进城劝说阿台,阿台本已受降,万千百姓免于刀兵,但是尼堪外兰和你建州卫本是世仇,借此公报私仇,骑兵夜袭古勒城,杀死阿台一家,可怜你祖、父两人当时也在城中,不幸均死于乱军之中,只有阿台一人走脱了性命。
尼堪外兰为防止消息走漏,杀人灭口,竟然纵容手下屠城,古勒城两千余口均死于非命。同时尼堪外兰又快马假报捷报进京,当朝天子已然嘉奖功劳。
后来宁远伯带兵进城,古勒城惨不忍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寻你祖、父尸身已经无法辨认。
宁远伯大怒,本欲告上朝廷,怎奈那尼堪外兰早已买通朝中权贵,天子也已经颁布犒军令。事已至此,宁远伯也无计可施,后来尼堪外兰手下有一百夫长,夜闯宁远伯大帐,据说前由,他本是建州卫人,在尼堪外兰处屡有功绩,晋升为亲兵百夫长。后来在尼堪外兰大帐外偷听得知尼堪外兰有意吞并整个建州部,决定在你祖、父进城后一网打尽,同时私下勾结现世阎罗魏九天,由阎罗门出面,派出高手灭你满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因其养母在你家做嬷嬷,他这才冒死夜闯军营告之宁远伯此事。因此,孩子,你祖、父均已不在人间,而你家的血海深仇的真正仇人是如今已经贵为建州之主的尼堪外兰。”
赤哥儿猛闻噩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阿玛额娘都死了,这天地间只剩下我孤苦伶仃了。”浑身觉得像是灌了水银一般,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任何感觉,泪水涌出眼眶流进嘴中也没有任何知觉。瞬间后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名字——尼堪外兰。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俞大猷望着呆若木鸡的赤哥儿,说道:“孩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孩子了。赤哥儿,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个孩子了,你要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赤哥儿如梦初醒般喃喃的道:“是的,我从今往后就是男子汉了,我向天发誓,誓杀尼堪外兰。”说着往胸口一拍,啪的一声,一个物掉在地上。
俞大猷捡起锦囊,沉吟片刻,问道:“赤哥儿,此物哪里来的?“
赤哥儿方才想起白莲教当时所给锦囊之事,便向俞大猷说了白莲教谭玉林五人之事。
俞大猷将锦囊递给赤哥儿,心说:”这是当今朝廷锦衣卫传递消息的专用锦囊,分为红绿蓝白黑五色,分别代表五种情况,蓝色代表紧要消息。”想到此处也不禁犯疑:“白莲教与朝廷素来水火不容,怎么会帮锦衣卫千里传书,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赤哥儿解开锦囊,里面是一层防水布,打开防水布,里面黄色绸缎包着一把发绿的青铜物件,奇奇怪怪的不规则形状,偏角处有一个小洞,一根黄色的小绳穿过小洞,赤哥儿啊的一声,不禁抱着此物嚎啕大哭起来,原来此物是赤哥儿父亲塔克世脖子所挂之物,一见此物如见生父,不禁想起父亲惨死,如今尸首全无,只剩此物了。
半天赤哥儿这才止住悲声,向俞大猷讲明缘由,俞大猷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是此物是赤哥儿父亲遗物,也不好深问。
赤哥儿将此物挂在脖下,迫不及待的说道:“前辈,我之前听额娘讲过,宁远伯夫人与我额娘是金兰姐妹。那宁远伯就是我的姨丈。宁远伯李成梁镇守边关,二十年鞑靼一兵一卒不敢来犯,如今我满门死于尼堪外兰之手,宁远伯手下英雄豪杰无数,统领辽东铁骑天下无敌,为何不为我全家报仇,消灭尼堪外兰?“
俞大猷说道:“其中缘由一言难尽,很多你还理解不了。如今尼堪外兰是当今圣上钦赐建州之主。宁远伯如果出兵征讨就是造反。此次托我远走辽东,就是为了保全你全家,接你们去宁远城,如今只剩你一人,老夫自当护送你前去宁远卫,一切见了宁远伯再做打算。”
说罢不再说话,望向窗外,似乎思考着什么。而马车一路向宁远城而去。
(PS. 俞大猷乃是明朝嘉靖年间的抗倭主将之一,民族英雄,一生耿直,不为权贵者折腰,和戚继光并成为俞龙戚虎,同时代比戚继光更为出名,而且据考证,俞大猷应该是那时代第一武林高手,这里作为后面主角出场后的启蒙师父来写,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度娘或者翻翻明史,看看这被历史忽视英雄的跌宕一生。另外历史上尼堪外兰却有其人,在征讨阿台一役中,乱军杀死了努尔哈赤的爷爷觉安昌和父亲塔克世,这也是努尔哈赤反明七大恨第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