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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反倒是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我明白,其实他一直嚷嚷让我去锻炼,但是真到了分配的时候,他心底也有点舍不得:“喆喆……”
“我是认真的。”我笑笑,虽然在这县城的林业局我爸只是个副职,但分配个人还是说得上话的。眼下各种托关系走门道,朝中有人的没一个想把孩子送到护林所去受苦的,我爸之前多少也有气头上的原因,此刻听我这么说他倒是有些语塞。事实上,我妈之前已经跟我说了,他已经给我寻摸了个办公室秘书的职务,只是看我吊儿郎当的回来,又气不打一处来。
“护林所你也去过了……”父亲又喝了口酒,喃喃说道。
“恩,业务都熟悉的差不多了。正式上岗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适。”
见我轻描淡写的样子,父亲第一次露出不忍:“条件挺艰苦。”
“你不是常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么。还说先苦后甜。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下基层怎么往上走,我是想去锻炼锻炼。”这都是他嘴边挂着的话,我一说就是一串。
父亲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似乎需要重新认识我一样。以往我在他面前很少贫嘴,挨揍的时候也基本上是忍着。父亲看了我一会儿,不说话开始闷头喝酒,自己喝了半瓶觉得不过瘾,提起瓶子给我开了一瓶,让我陪他喝。这也少见,以往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他才对我跟表哥对瓶吹视而不见,其他时候基本上是禁止我喝酒的。殊不知,我这酒量也多少得到了他的一些真传——一斤半,而表哥则是姑父的遗传——二两倒。
闷声喝了几瓶,父亲看我啥事儿没有,反倒笑了,之后叹了口气,竟然自责起来了。这让我很吃惊,要知道除了我爷爷,父亲基本上没跟谁认过错,不然凭他的业务能力,怎么可能停留在副职,都是臭脾气给拖累了。我也不说话,反正跟他在一起也没插嘴的份儿。如此这般,到了最后父亲竟然喝多了,然后就跟我唠家常,在我二十多年认识他的日子里,这是很少见的,我觉得可能这一瞬间,在父亲眼里我真是长大了,就如同在我眼里他突然失去了神性,变成一个普通的父亲,耳鬓的斑白也时刻提醒着他的年纪已过天命了。
隔日我去帮表哥办事儿,回来之后父亲跟我说,已经安排好了,让我这几日就去二姑父那里报到吧。我没有什么不妥,倒是把我妈惹的伤心好久,这点让我有点于心不安。所以安慰她,这都是到基层锻炼,积累经验,才有机会提拔,这才让她破涕为笑。跟我说好好表现,等有机会就找人给调回来。我欣然允诺。
没几天我就搭着护林所办事儿的车去了山里,表哥因为跟二姑父之间的嫌隙,没再露面。虽然身份转正了,但其实工作内容跟以前实习的时候差不多,除了增加了两项任务——值夜班和写巡山笔记。值夜班对我来说……也跟以前没啥差别,因为我实习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上网有时到深夜,唯一不同的是,值班的地方从楼上搬到楼下。而巡山日记也没什么大不了,班长笔记记多了,都是套路的。
夜勤是两个人一班,上半夜九点到两点和后半夜两点到七点。我跟刘守山分在一个班上,这是二姑父分配的,私下里让我多关照下,我深深的理解他的意识。刘守山按岁数我得叫他伯,比我二姑父还大几岁,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老伴儿过世的早,孩子在外地,基本上就以护林所为家了,因为有他坐镇,我二姑父才安心下班回家。想来我也是年轻力壮正当年,照顾下老人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值上半夜的时候,我到三点半以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换岗。而我值下半夜的时候,12点不到就起来了。
如此这般,除了休息时回家,我基本住在山里,倒也相安无事。
是日我值上半夜,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开始玩起了大学里一直断断续续玩过的网游,手边有表哥送来的夜班零食,都是些不健康的,辣味十足让我睡不着的,甚至还有红驴这种功能性饮料。
当我玩的正酣,突然听见二楼楼门声响。其实声音不大,但是林子里夜静,但凡有点声音都清清楚楚的。我搭眼看了下时间,刚过两点。刘伯醒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值班室的门就给推开了,刘伯跟我笑笑,看见我手边的麻辣牛板筋,把手里的一袋儿五香花生米递给我:“吃那些东西伤身体,还是长果好。”
我笑:“谢谢刘伯。这还早呢,咋就起来了?”
“等你叫我鸡都要打鸣了。”刘伯笑着点点我,“我知道你心眼儿好,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不过也不能老这么着,铁打的身体都给靠坏了。”
“没事,我在这林子里天天锻炼,身体比以前还结实。”这倒真的是实话,想来我一块腹肌的主儿,现在都有点轮廓了。“再说了,我夜里能上网玩游戏看电影,不无聊。您夜里这么靠着也难受。”
刘伯也没虚,点点头:“现在时代是进步了,这电脑什么的,我也是学不会了,也懒得学。以前的时候都是看看报纸看看小说,现在眼睛花了也看不动了。”
刘伯说的没错,以前的夜班铁定比现在无聊多了,便觉得自己真是很幸福,这么想着,刘伯便催促我去睡觉。倒是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突然页面上的俩字映入眼帘——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