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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宫氏出事了。
自从六大仙派格局定下后,虽有魔道作乱,但也从来没有这般严重的事情发生——
宫氏被屠了门。
宫氏逆徒应宜声,三年前以一首毁天乐屠了“宫徵”整门门徒,弃山而去。几年来,宫氏从未放弃对他的追缉,然而,不知道应宜声修炼出了什么邪门的法术,派去追杀的人成批成批地失踪,好容易回来两三个,也是身中蛊毒,日夜受苦,药石无医,最终只能落得个投缳自尽的下场以求解脱。
偏偏这应宜声只杀宫氏人,从不滥杀无辜,就算是其他仙派出于道义,派出人手帮助宫家人追剿他,与他短兵相接时,他也只杀宫家人,其他门派的人只打晕了事。
这样一来,追捕应宜声就变成了宫氏的家务事。此事于宫氏而言本就是奇耻大辱,其他仙派很难插手,也不愿为此多费心神、徒搭人手,索性就由宫氏自己处理。
谁想,两日前,那应宜声竟在宫氏薄子墟年祭上现身,宫氏全族上上下下,连同宫一冲家主,被剥去人皮,凿碎颅骨,薄子墟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修罗地狱。
宫氏就此灭族,分支在外的弟子也纷纷散去,不敢再号称自己是宫氏之人,生怕招致应宜声的追杀。
这灭绝人性之举引得其他五族震怒,年会祭祀取消,各家家主公子返回各自仙山,严阵以待,以防那姓应的魔头杀红了眼,对其他仙派下手。
江循和秦牧、秦秋也只能按原路返回渔阳山。
一路上江循都默然不语,那个琉璃白色的身影在他眼前一个劲儿地晃动,扰得他心烦意乱。秦牧兄妹也因为灭族之事心惊胆战,不敢多言,偏偏此时天色转阴,落起冻雨来,灰色的天地间透着嚼穿人骨的寒凉。江循把那华贵的墨狐披风解下披在秦秋的肩膀上,也顺势同秦牧交换了衣服。
眼见着到了渔阳山下,雨势更大,江循结出的避雨法阵被硕大的白色雨滴打得劈啪作响,雨滴碎裂的响声叫人心神不宁,且高处风大,彻骨的冷风像是长了獠牙的小兽,直咬得人坐立不安,几人索性不再御剑,沿着山路的台阶撑伞缓缓拾级而上。
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秦牧便咦了一声:“……那是谁?”
两个小孩儿穿着简陋的蓑衣蜷缩在山道上,一个躺在另一个的怀里,一只草帽把大半张脸都盖住了,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丢了自己的蓑帽,只能竭力用身体替怀中的小孩儿挡雨。
秦牧本和江循合打一把伞,见状,他疾步走出了伞底,从丹宫中幻化出阴阳,那伞状的仙器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倾斜在了两人头上,为他们挡去了大半的风雨,自己的头发却很快被雨滴打了个透湿:“你们迷路了吗?”
江循持伞快步靠近秦牧,他感知到,在秦牧距离那两个孩子还有七八步之遥时,周围就有数道雄浑的灵力激荡开来,就像是群狼在进攻前散发的信号。
这灵力来源于奉命保护秦牧的修士。江循作为秦牧直接的影卫,更是要对他的安全负责。他刚走到那二人身边,那年纪稍大的孩子就抬起了头来,看清秦牧及江循外服上明显的秦氏标识后,神色间的惊喜过后,便是翻涌而起的悲痛和绝望。
他双膝跪在冷冷的青石板台阶上,怀中仍妥帖地拥着另一个孩子,俯下身磕了个响亮的头,冻得发青的手指神经质地挛缩不止:“我,明庐,明庐拜见秦牧公子!”
江循听这名字耳熟,他常陪秦牧或代秦牧参加各仙派组织的茶会年节,对各家也算是有些了解,他反刍了几秒,脸色一变,立即伏在秦牧耳边道:“宫家的人!”
明庐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再抬起脸时,幼嫩的额头已经破皮流血,伤口被污泥糊得糟烂一片,脸颊上都是沉甸甸的水珠,他也毫不在意,凄声喊道:“求秦牧公子救救我家宫异公子!”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草帽。
草帽下是一张过分稚嫩的脸颊,他看上去情况不大好,脸颊烧得通红,呼出的气流滚烫湿润,嘴唇抖个不停,一只手死死抓住明庐的衣服,一两滴寒凉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刺激得他睫毛不住打颤。
……他凌乱的发间,别着一枚玉蝉。
秦牧再无二话,扭头对江循说了句“打好伞”,就把那发着烧的小家伙从明庐怀里接过,焐在自己的怀里,江循也单手除下了自己的外衣,裹在宫异单薄的身体上,帮他避风。
秦牧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山门处走去。
身心俱疲的明庐一进渔阳山门便卸下了心防昏厥过去,江循安顿他去休息,秦牧则坚持自己抱着宫异到了他自己的居所,将高烧不退的宫异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亲手为他换上干爽舒适的衣服,吩咐小厨房熬粥,又唤来他的专属医师为宫异诊疗身体,一通忙乱下来,秦牧的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