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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铁上下来的时候,阿夜有点紧张。
跟钟楚打交道两年半的时间里都没有过这种状况。
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顾琼。
那个高岭之花支支吾吾的样子,阿夜还是第一次见到。
学校里顾琼跟晓莉是一类人,永远美艳不可方物,永远生活在聚光灯下。
而阿夜,永远是站在聚光灯外的阴影里的人,似乎生下来就是当陪衬的。
但这样的顾琼,居然也会有像是个普通人一样,因为喜欢谁而畏畏缩缩的时候,突然让阿夜觉得她也是有跟自己一样的地方的。
毕业聚会的那句话的确伤到了自己,但阿夜并不是那么地在意。
反倒是现在,钟楚能有多大的可能性接受顾琼令阿夜非常担心。
在阿夜的眼里,钟楚那样慵懒的人是永远绑不上缰绳的。
他似乎从来就不应该被束缚,也没有办法被束缚。
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太容易,无论是成功、地位、荣耀、还是爱。
虽然这对阿夜来说遥不可及。
但或许,有那么一点,成功的可能性。
因为阿夜偶尔会觉得,顾琼对钟楚来说是特别的。
他会顺带地在下雨天的时候捎顾琼一程,尽管一大堆带了伞的女生都装成没带伞的样子等着他的靠近。
他会在顾琼偶尔打瞌睡的时候叫醒她,免得她当众出丑。
他甚至会在顾琼生日的时候顺带给她带来日本的祈愿人偶,说是能够长保平安。
男生如果为女生做到这个地步的话,至少应该对女生有好感才对吧。
阿夜一路这么想着,有点忐忑不安地往废工厂走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因为发现了他的存在而吃惊的孟夏。
废工厂位于深圳市北边,离阿夜家有一段距离。
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深圳到处都是港商跟劳动密集型产业,一大波一大波的外地劳工涌进这个由小渔村扩张而成的城市。
后来深圳富裕起来后发展转型,大力发展高科技产业,这些劳动密集型的缝纫厂纺织厂全都被转移到了周边城市或者是更加内陆的地方,甚至是东南亚国家。
有些地处偏僻而又商业价值不高的废工厂居然就在这个现在寸土寸金的城市留下来了,一直无人问津。
之所以会知道这里,还是吉他跟钟楚的关系。
整个高中里,除了文学社,吉他社是阿夜唯一尝试过的社团。
虽然原因只是因为吉他社基本上来者不拒,只是对参与各种活动的核心成员要求异常严格。
毕竟吉他社有跟校外的吉他老师合作,大量的社员完全就是准生源,在别人眼里都是成堆成堆的钱。
正好钟楚入学之后拉着阿夜一起进了吉他社,两个人一起练了几天的吉他。
后来孟夏因为想要看村上春树的原版书而开始学日语,阿夜陪着孟夏一起学,就再也没有碰过吉他。
不过,虽然进了吉他社,钟楚似乎对于表演什么地不怎么热心。
在阿夜看来,吉他对于钟楚来说更像是一种发泄。
他经常一个人整日整夜地研究着自己喜欢的曲子,又或者是跑到废工厂空教室之类的地方边弹边唱,一唱就是一个晚上。
用他本人的话说,高中对他来说就是在玩吉他、把妹、睡觉。
不过钟楚弹得的确不错,毕竟是做什么都能够做得好的人。
当他拿起拨片按着指板拨动琴弦的时候,即使心中忿忿不平的阿夜也会被吸引过去,就更别说早就被他征服的女生们了。
还没穿过乱草丛生的草地,阿夜就远远地听到了钟楚的吉他音了。
吉他的声音以微微有点高扬的音调跟适中的速度在风中飘扬,仿若在诉说着歌者的思念。
那是阿夜很熟的曲子:《Wake_me_up_when_September_ends》,美国的Greendays乐队的经典名曲之一。
曲调不疾不徐而略带忧伤,歌词诗意优美而又朗朗上口,对曲中感情的理解很大程度上因听者的心境而异。
“Summer_has_come_and_passed
The_innocent_can_never_last
wake_me_up_when_september_ends”
钟楚浑厚低沉的男低音传来,浅斟低唱中自带一股亲切。
那流转的夏日,永不再来的纯真,似乎都早已沉眠在听者的心里,只是此刻在歌声中魅醒。
阿夜循声而至,果然是钟楚。
素色的长裤跟深蓝色的衬衫简简单单地营造了层次分明的感觉,脚上的浅色鞋子、额头上带的深色墨镜跟左手手腕处缠的多宝佛珠都成了打扮的小小亮点,值得时装杂志编辑好好品评一番。
不愧是钟楚,就算没有人看见也这么能装逼。
钟楚看到阿夜来了,轻轻地笑了笑,继续唱道:
“like_my_father_came_to_pass
seven_years_has_gone_so_fast
wake_me_up_when_september_ends
here_comes_the_rain_again
falling_from_my_star
drenched_in_my_pain_again
becoming_who_we_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