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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老昨日在茶宴上憋的闷气,此时已经烟消云散。只觉得两位情趣高雅之人能登门拜访,实在是人生兴事。
当玉珠表明来意时,翁老赞许道:“小姐果然是个有傲骨之人,绝不像范鼠之流专营鼠洞!”
又痛骂了范青云一番后,他便请白少安坐片刻,兴致勃勃地要带着玉珠来了后园,引荐这位寄住在他府上的玉雕大师。
玉珠入了偏院,发现这位向翁老垂首请安的老者干瘦憋黑,其貌不扬。
倒是身后的珏儿小声呼道:“这……不是常满的师傅吗?”
经珏儿这么一提起,玉珠回想起来过来。当初她看中常满,将他带回府后,又让珏儿和侍卫带着常满寻到他的师傅,买了药,给了银子,将他安顿下来。她听珏儿形容过常满的师傅,却没想到这个落魄到需要徒儿卖身的玉匠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眼高于顶的翁老的座上之宾呢?
原来这老者名唤郑寄,当初他带着徒儿入京,准备参加玉雕大赛。可是,一场大病突如其来,最后竟是一病不起,幸亏常满遇到了六小姐,得以救他一命。病好之后,他也无力参加初赛,便在街边摆摊,售卖自己以前雕琢的一些玉件,正巧遇到了在京城闲逛的翁老。
翁老也是一时兴起,随手拿了几件小件,发现雕琢居然甚是高明,不亚于成名的玉匠。问了他的遭遇,便请他到了自己府上雕琢一两件玉品。
珏儿至此已经彻底绝望,真想拉着六小姐直接离开。常满的手艺珏儿是知道的,也就是开石还有些看头,其他技艺皆是学而不精,现在还在跟着六小姐学艺。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师傅的水准也就可想而知,真是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
不过,玉珠微笑着,等翁老将自己介绍给政先生后,上前给郑先生请安,同时告知他的高徒现在在她身边帮忙,一切安好,也谢过郑先生允许徒弟给自己帮忙。
为了证明此老的雕工,翁老喜滋滋地从一旁的木架上拿起一块计时用的玉滴漏,说道:“请袁小姐上眼,此物怎样?”
滴漏呈桶状,中间为洞,用于滴水计时。初看上去,这块滴漏温润圆滑,外形优美,在日光下放出蒙蒙的细光,确实是件上品,非是一般玉匠可以雕琢出的,但在玉珠这样的雕刻大家来看,虽然出众,但也就是如此罢了。
玉珠客气地用手接过。滴漏刚一入手,玉珠便轻咦了一声,将之送到眼前,仔细观瞧,双手在上面不住地抚摸。原来这玉入手后却是比其他的上品玉件更加的细腻温手,手上传来阵阵的舒爽之意,便如数九寒冬时将手浸入温泉中一般,全身似乎都轻松起来。
翁老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袁小姐也发现了此玉的妙处了吧。单看外观成色,虽然不俗,但还未能出类拔萃。可是把玩之后,那种舒服的感觉让人再也舍不得放下。我府中精妙的玉件颇多,但自从摸过郑先生的玉件后,我对府中原来的精品都无心赏玩了。”
玉珠此时也已发现了端倪,原来滴漏表面刻了些淡淡的垂鳞纹和勾连雷纹,而这些鳞纹雷纹却不是普通的一刀刻画下来,而是一个个细点勾勒而出,所以握感甚好。
玉乃贴身之物,除了美观之外,佩戴之舒适更是重要。而此玉的鳞纹与二姐腕上药镯雕刻出的纹理颇有异曲同工之感。
郑寄得知眼前的女子便是收留徒儿常满,还救过自己的恩人后,态度也从开始的拘谨变得热切起来。玉珠趁机向郑先生讨教起鳞纹雷纹和如何让玉握感更好。
郑寄许是看在救命之恩,倒也没有敝帚自珍,谦虚道:“老朽只是另辟蹊径罢了。玉匠和大家钻研的都是如何打磨玉件的外观和光泽,让之看起来更美,老朽不得登大雅之堂,只想的是如何让玉摸着更舒服。我的师兄精擅雕刻环纹,传了我几手,我便自己摸索着雕刻些鳞纹和雷纹。”说着,便拿起一块玉料,在上面雕刻了几刀。
玉珠看了几次,心中略有所得,便迫不及待想要回去钻研一番。向郑先生告别后,带着珏儿出了偏门。
出了月门,珏儿有些不解地问道:“小姐,那个郑老伯怕是没有真才实学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窘迫成那样,还要徒儿卖身了。”
玉珠轻声道:“大隐隐于市。一些大贤隐士不好名利,甘愿埋没于市井之间,也是有的。不可因他们的境况不佳而起了小瞧之心。”
当她又向翁老辞行,刚出了翁府大门,不想便看到白水流站在一旁。
白水流见玉珠出来,微微一笑道:“不知小姐收获几何,能否与在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