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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上山下都下起了小雨。
老人戴着斗笠,一身朴素的灰色道袍,慢慢走过村头。斗笠有些低,看不清楚面孔,只是那下面露出的一把银须衬着深灰的衣服,有些显眼。斜风细雨,地上是泥洼洼的一片,墨色点子溅在衣摆,叠着先前就有的污迹,看起来就像是水墨画中远近不一的雨点。
冷不丁的,角落里飞快地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气喘吁吁地迎面而来,老人没有躲,男孩也跑得急刹不住,硬生生地撞在老人身上。
男孩轻叫一声,跌落在地上,满身都是泥泞,怒目而视。
一块古朴的木牌落在泥水里。
老人的目光从斗笠底下射出来,缓缓欠身把木牌拿在手中,掂量着:“这是谁给你的?”
男孩喘着粗气站起来:“给我。”
“这不是你的。”
“给我!”
“没规矩,撞了人也不说声抱歉。”老人的目光似有些意味深长,“是不是个十□□的年轻人给你的,有事没事就爱笑?”
“关你什么事!”男孩的双目红肿,不客气地从老人手中抢下木牌,向着落河的方向跑过去。
怪哉,如此生气,难不成关影惹事了?
老人思忖片刻,不再上山,转了个方向朝着男孩出来的村落而去,水井边站着两个披着粗布衣服的村民,正在交头接耳地说话。
“他们娘俩真是惨,儿子被蛇咬了刚好,他妈却又这样。到底是什么伤了她?”
“听说刚才半清醒了一会儿,谁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如今身上的血流得停不下来,已经没气了。”
老人的目光在斗笠下微微一动,上前道:“你们说的是哪家?”
村民们见这老者穿着几十年的旧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孔,听口声也不是本地人,便也不想说得太多,自顾自地说话。其中一个小心问道:“会行医?”
“不会。”
“那也不关你的事。”
老者在村头找了块石头坐着休息,不言语了。
不知不觉地天色微明,村里面出来走动的人多起来,村头的那块安静了半个时辰的石头动了动,同路过的村民道:“刚才在落河旁边看到个小男孩,似乎想要渡河去上清宫,找人救妈妈。”
“什么?”村里面的人急起来,“山根去落河了,一起去救人!”
全村都出去找人,村子里反倒冷落下来,老者轻踩着泥泞的地面慢慢走动,来到一户人家,院子里的桌椅东倒西歪,混乱不堪。里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床边给她擦脸。
老者的袖子轻轻拂动,里间的油灯火晃了晃,小男孩忽然间睡意袭来,倒在床上。
床上躺着的是个女子,面容惨白,似乎是失血过多。老者低下头,轻轻探了探鼻息,还在,却也是微弱得很。
地上有片红叶被揉碎了,颜色鲜红。
老者蹲下来抹了那红叶,放在鼻间,微微拢眉。晓溪草、木头牌子,这必然跟关影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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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路过东华村,关灵道心里面有些不安,从村口往里面看了看。村子里大清早就乱糟糟的,小孩们在路上乱跑:“山根娘死啦,山根娘死啦。”
关灵道微怔,抓住一个跑过来的小孩问道:“谁死了?”
“山根的娘,昨夜不清楚被什么人伤了,腰被人戳了个窟窿。”
“你说什么?”关灵道急了。
被抓住的小孩看着面无表情的计青岩,又看看关灵道,不知不觉地规矩了不少,不敢乱说话了。
“你看到她死了?”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没。”小孩愣着,被关灵道难看的脸色吓得不敢吱声,“我乱说的。”
“师、师父,这对母子对我有恩,我得去看看。”关灵道颠三倒四地说着,不等他回话,自顾自地往村里头跑。
门口围着的人不少,关灵道悄悄地飞到后院,从窗中跳进去。身后微有动静,转头一看,计青岩也随之飞了进来。
房间里满是难闻的药味,怀心趴在床上不省人事,山根也不知去了哪里。关灵道低头看着床上的女子,微启她的双唇,口中仍旧含着一片红色叶子,与昨夜并无异样。
鼻息尚在,伤口也止着血,虽然愈合得比想象中慢了些,但伤口痊愈本就因人而异,也算不得什么。
不经意地扫过床底下的一团红色污渍,似乎是晓溪草,似乎又不是,略起了点疑心。
叶子被扔了么?
关灵道又望一眼她口中的红色叶子,心道:他才离开不过三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哪里去找晓溪草给她?
墙角有块看似极为普通的石头,是村子里随处可见的岩石。关灵道随意扫了一眼,这石头虽然哪里都有,可是突然出现在睡觉的房间里,也叫人觉得有些不搭。
可惜他没多想,只是心有余悸地笑了笑,冷汗遍布。
没事,虚惊一场。
计青岩只是望着墙角的石头,片刻之后,又低下头去看那女子的伤势,若有所思地说:“自腰间穿透而过,看形状也不知是什么,我倒也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