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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行安抚道,“小毛病,医生给开了药,让我叮嘱您按时吃,什么时候吃好了才能停。”
方婆婆不以为然,“既然小毛病,挨挨就过去了,吃啥药,我底子好!”
说归说,到底是吃了孙子递来的药,接了孙媳妇端的温水。
方婆婆有睡晌午觉的习惯,吃完药没多大会儿就乏了,撵他两个,“你们年轻人精力好,出去转转,去门楼去前门大街都成,先去探路,明天再带我去。”
韩念念哎一声,跟方知行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两人哪也没去,直接进了隔壁房间,方知行脸上早没了刚才的若无其事,眉眼间渐渐泛起异色,眉头也蹙了起来,在医院开的药还紧攥在他手里。
韩念念默不作声拿了过来。时下医院开药还是废报纸包装那种,四四方方的一块报纸,裁得整齐,一小包配了各种药,拆开就是一顿的药量。
韩念念仔细看了小药粒上刻的药名,集中了意念,待弄明白这些是治什么病,心里不由发凉。
屋里安静极了,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韩念念不知道该说什么,把方知行推坐在床沿上,站着搂住他,在他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
背上拍的轻软,让方知行不觉安心,低声叹气,两臂拥紧了韩念念的腰。
“方书记,你心里难受就跟我说。”韩念念很轻的对他说。
“我没事媳妇儿。”方知行闭着眼,还算镇定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奶奶和你还要照顾,是我的责任。”
韩念念心里发酸,摸了摸他头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给他无声安抚。
......
方婆婆这一觉睡到天将黑才醒,嘴里泛着药味,又涩又苦,穿好衣裳鞋,洗脸盆里刚倒上热水的功夫,就有人敲门了,从门缝里伸进个脑袋。
“奶奶您睡醒啦,饿不饿?咱们出去吃点饭,奶奶您带我和方书记转转。”韩念念笑嘻嘻推门进来,方知行随后。
方婆婆看看孙子和孙媳妇,笃定道,“你两一准没出去玩儿。”
韩念念一本正经道,“没有奶奶当向导,咱们出去也没意思!”
方婆婆笑着摇头,“好,反正不急着回去,这两天在这好好转转!”
方知行特意管宣传部借了相机,这两日,门楼前十三陵万寿山...随处都有她们身影,方知行成了她们摄像师,到哪儿都要留个影,好在他备了胶卷!
爽快玩两天,临上火车前,在全聚德吃了烤鸭,百年老字号,改造后留下为数不多的公私合营,高价餐厅,一只烤鸭十块八!
哪怕这么贵,想尝尝全聚德大师傅手艺的人还是很多,这个价对得起这个味儿,别的地方做不出来!
吃完一只,韩念念还想买一只带走。
哪知服务员神色严肃,“同志,一次只能买一只。”
韩念念咽咽口水,本想着带回去给陈卫东他们尝尝,不过转念一想,烤鸭就是要现出炉的才美味,带回去早就失了那个味儿,还不抵在岳岭国营烤鸭店里买只平价的划得来。
吃饱喝足,忙着赶火车回去。
回程就没来时待遇好了,方知行用他的工作证给方婆婆买了一张卧铺票,像方婆婆和韩念念这种行政工资的,出具介绍信之后只能要两张坐票。
火车哐当一夜抵达岳岭,一夜未睡,韩念念有点晕头转向,方婆婆也是精神不济,谁都没心思吃早饭,赶紧回去就补觉。
睡到晌午才陆续醒,方知行早就起了,铁锅滋滋啦啦响,金黄澄亮的炒鸡蛋已经出了锅,刷锅兑水,再搅一锅面粥。
圆桌撑开,炒鸡蛋搁到方婆婆面前。
“不逢年不过节,这样吃也太浪费了些。”方婆婆有点心疼。
方知行道,“奶,以后您每天都得吃鸡蛋,我去医院给您开证明,能买到。”
韩念念给方婆婆夹了一块鸡蛋,扭头对方知行道,“方书记,能不能弄到侨胞卷?我看侨胞店里有奶粉卖,买两罐回来让奶奶每天都喝。”
方婆婆放下了筷子,看他两,“干啥?好像我生啥大病一样,小行你跟我实话说,我到底生了啥大毛病?”
方知行咳了一声,淡定道,“奶您别多想,就是看您身体不好,想给您补补营养。”
韩念念跟着附和,“吃得有营养了,身体才能健朗!”
孙子孙媳妇孝顺,方婆婆心里不是一般舒坦,但嘴上还是道,“丫头你也得多吃啊,咋还这样瘦?皮包骨头一样,啥时候才能怀上娃...”
到底是把压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人到老来,别无所求,就想三两奶娃绕膝下。
其实相较方婆婆和方知行迫切想要奶娃,韩念念一直没那么想,倒不是逃避,就是觉得顺其自然,可自从知道方婆婆的病之后,韩念念心里有了些许压力,还是希望老太太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下一代人。
嘴上没多说,从首都回来之后,韩念念不再要方知行看着,每天按时喝中药,药没了就去老大夫那里把脉开方。
转眼进了五月份,整日阴雨连绵,连着下了半月,就没放晴过。
眼见春小麦就要收了,天天下雨,这可不是好事。
“娘咧,老天爷这是不给活路了。”郑大姐怀里抱着老棉袄拆洗,不住叹气,她和她男人老家都在农村,前两年收成好,老农民不缺粮,他们多少也能沾点光,这季收成要是坏掉,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又得紧巴巴守着二十多斤粮食过日子。
“那三年都过来了,再苦也能熬过去。”提起那几年,严大姐心有余悸。
韩念念竖耳朵听着,默默想着怎么把她空间剩下的粮食打掩护捣腾出来。
下班回家,方婆婆已经做好了饭,叶兰英送来的野菜,掺到面里蒸菜团。到底是过来人,连日这么下雨,心里早有打算,眼下能省点粮就省点。
农村榆钱树上打下来的榆钱叶,韩念念头一回吃,还挺新鲜,不觉吃了一个半菜团,又喝了大半碗面粥,肚子撑得鼓鼓。
也不知道吃撑住了还是咋回事,下午胃里涨涨的难受,晚上还跟中午一样吃菜团,韩念念一闻到这个味道,受不了了,冲到廊檐下就是一阵吐。
方知行愣了半秒,忙端了水出去给韩念念漱口,不停拍她背顺气,“媳妇儿怎么了,受凉了?”
韩念念吐得眼眶子发红,好半响才缓过气,接过搪瓷缸漱口,错眼瞥见地上吐得,心里一恶心,赶忙转过身。
方知行去厨房夹了块煤球,盖在污秽上,踩碎了拿铁锹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