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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愣了半响,“着礼部好生安排后事,谥号贞静。”
大太监快步走了,都不敢去看一眼大皇子的脸色。
一个贞字,不是惠,不是淑,不是贤,仅有一个贞字。贞节,贞静,试问哪个后宫的女子做不到,谥号都只能用个人人皆可用的贞字,可见是实在找不出优点了。
大皇子失声恸哭,奈何他的声音被如同黑洞一样的金銮殿吸进去,竟然并不让人觉得很吵。
皇上全程没有和秦吕明夫妻说上一句话,他们只是一个背景板而已,带上金銮殿就已经是他们剩余生命的全部意义。
最后一排的李家人并贾兰也没有显得很轻松,大军压境,让人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皇上却比他们更有自信,他都事前掌握了所有信息,还能拦不下忠顺亲王的二三万人马吗?
想到这里,便懊恼当初自己怎么会把整顿两府府兵的事交给他,让他借着扩充府兵,征召了近万人,又夹私扩大了自己的亲卫人数。
就在皇上下令沿途各府派府兵拦截后,忠顺亲王的大军却只受到象征意义上的抵抗便如入无人之境,朝着金陵的方向横扫过来。
皇上这才明白,府兵之烂已超乎他的想像,沿途各府的掌兵之人,自然也与忠顺亲王有了某种程度的默契。可是现在下令问罪,是本末倒置。唯有迎头痛击,将逆贼一举拿下,平定局势,才能腾出手慢慢收拾他们。
“儿臣愿领兵出征讨伐逆贼。”金銮殿上,被封为忠勇王的二皇子慷慨激昂。
但任谁都知道,皇上是绝不会派另一个皇子出征的。
果然,皇上表情虽然温和,话说的却决断,“朕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众位爱卿,谁能出征,一举平定逆贼。”
“臣愿往……”
“臣愿往……”
“臣举荐一人……”
前殿的热血沸腾,并没影响到后宫嫔妃的心情,花照赏,舞照跳,人也照常该见谁就见谁。贾家在忠顺亲王一事上,狠狠扳回一局,得皇上嘉奖一句,不愧是开国功勋之后,忠勇可嘉。
虽然没有恢复国公府名号的意思,但这一句话,已经给贾家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而皇后也终于得到了允许,能够召见娘家人进宫。
“秋收的粮食收进来没有,这可是重点。”后宫之中,一位宫装妇人,搂着一位小皇子,正在问坐在下头的人。
“回皇后娘娘,二爷说他亲自监督的,皇庄里头的粮食都收进来了,也看到官员们正在加紧将百姓地里的粮食收上来。”坐在下头的一位妇人,生得一张鹅蛋脸,一颦一笑观之可亲。
“那就好,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怎么不带进宫来给我看看。”皇后娘娘温柔的问道。
“安哥太小,怕他进宫吵闹,扰到娘娘清静。若是娘娘不嫌弃,民妇下回带他进宫给娘娘和殿下磕头。”继任的琏二奶奶,也就是平儿,一板一眼的回着话。心里感慨,谁能想得到,当年那个差点死过一回,醒过来全然变了性子的姑奶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造化呢。
皇后娘娘听到平儿自称民妇,不由叹了一口气,握住儿子的手紧了紧。等平儿准备告辞时,她忽然提起了贾茁。
“听说巧姐找到了,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下回一定把她带进宫,让本宫好好瞧瞧。”
“是,只是巧姐这丫头,遭逢大难性子难免执拗了些,还望娘娘海涵。”
“看你说的,本宫是她亲姑姑,还会怪罪她不成。刘姥姥是个好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所以你看,可不就是出了个秀才,以后没准还会出个举人呢?”
“娘娘说的是。”平儿再次感慨,这份通透跟邢夫人可真是半点不像。
宫人送走平儿,皇后握了七皇子的手,温言细语的教导他,“你看,贾府也曾是钟鸣鼎食的人家,就是因为不听你父皇的话,不按规矩行事,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母后,皇儿一定乖乖的,听父皇的话。”
喂了七皇子半碗燕窝粥,又安置他在罗汉床上小憩,挥退宫人,独自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儿子安详的睡容,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上辈子,她也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却并不是这样的活法。养尊处优,甚至性格有些孤僻和古怪的千金大小姐,一朝打落尘埃入宫为奴,命运的天翻地覆也彻底改变了她的性格。
她看着一个个受不了清苦日子而死去的宫人,下决心要往上爬。从宫婢到姑姑,再到后宫一个小小丽嫔身边当了掌事姑姑。可惜清苦的宫婢生活已经毁掉了她的容貌,红颜不在,失去了翻身的可能,只能一辈子替他人做嫁衣裳。
她帮丽嫔出主意接近皇上得到宠爱,她了解皇上的一切爱好,习惯,帮丽嫔牢牢抓住皇上的心。虽然无数个黑夜中,她也曾错乱的想,皇上到底是爱丽嫔的容貌,还是爱那个了解他一切的人,比如躲在丽嫔身后的自己。
不等丽嫔生下皇子,忠顺亲王谋反,出兵包围金陵。大皇子勾结忠顺亲王世子假传圣旨,夺取城防守卫之权。腹背受敌,围城近一个月,城中百姓死伤无数。
皇上好不容易平复了内乱,带兵与忠顺亲王拼个两败俱伤之时,肃庆王领兵赶到,最终登上皇位称帝。
她就是那个时候,和丽嫔一起,一根绳子吊死在宫殿里的。谁能想到,她能够重活一世,回到小时候。
这一回,她先人一步,果然成为皇上的女人,还生下皇子。更是与贾琏联手,揭露大皇子和忠顺亲王勾结谋反的阴谋。
既然我能重新回来,那这个天下的一切都会改变,七皇子,我的儿子,我会让你拥有一切,把大越的皇位双手奉到你的面前。我要让贾家重回荣光,我贾芃的名字,会永远会铭刻在贾家的祖谱里,所有观摩的人,都会带上仰视和崇拜的目光。
贾芃的目光投向宫墙之外,天空有鸟儿掠过,划过天际时留下一声声的清鸣。
远在小东山的王家,王狗儿骑着骡车回来,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大家听道:“忠顺亲王往这边来了,今年秋粮催的紧,各家早交完了租子。好多人说要躲到城里去,见我们不走还奇怪来着。”
板儿蹙了眉,“住在城外,还有个地方可以跑,呆在城里,若是形势不对,跑都跑不掉。再说,大军兵临城下,交战之时由各方指挥,士兵们哪敢到处乱跑,反而没有危险。真正的危险是交战之后,一方溃散四处抢掠之时。但我们离万念县城近,就算溃散的兵勇,也不会在这么近的地方掠劫。”
王狗儿点头,又叹气道:“虽说这话有些不该,但如果有个万一,我们又要往哪儿跑?”
有田有屋,这些都是带不走的,能往哪儿跑呢。
“不用跑,几亩薄田一间瓦房,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农舍能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贾茁说完,心想,反而是城里住的人家,兵丁进城都是要发财的,反而容易遭秧。
一家人说来说去,最后也只能感慨,这种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个人的力量在战争的漩涡当中,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贾茁心想,根据白惜的话分析出,忠顺亲王在前,肃庆王在后,她怎么说也算是和肃庆王搭上了线,只要肃庆王一到,她就用可以两季收的稻种换得他开城门放过老百姓。
想的很清楚,但是当忠顺亲王到的时候,却迟迟没有等来肃庆王的动静。
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打探消息,村长过来收粮食了。
苦着一张脸,身边是一个穿着全副铠甲的旗长。
“您慢点推,这是王秀才家,您行行好,别为难读书人。”村长看旗长一脚踢翻院子里腌酱菜的坛子,脸皱的什么似的。
“军爷,村长,这是咱们家出的粮食。”王狗儿拎着满满两口袋大米出来,点头哈腰道。
“嗯,倒是个识像的。”旗长看到王狗儿没有推三阻四,而且全是今年的新米,一直板着的脸上,总算是和缓了一点。
一直到村长赶着车走远,王狗儿才轻嘘一口气,家里人也从屋里陆续走了出来。青儿吓的脚都软了,还是小彩一把扶住她,才没倒下。
“爹,您看这……”板儿此时才放下手里的砍刀,这把砍柴刀这些日子就没离过身。
“忠顺亲王围城,军纪未散,只派了一队人马出来就地筹粮。只要能筹到粮食,他们自然懒得弄出人命。只是这一天天下去,不光城里人受不了,城外头的人,也一样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