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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绍堂的司机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一眼就认出了我。
也是，毕竟这条路上只有我一个人。
司机下车为我拉开车门的时候，我还蹲在地上找玉坠，我明明记得周奕琛是朝这个方向扔的，但马路上除了一些枯树叶，就再也没其他的东西了。
司机还算比较耐心，就站在车门边等我，大约五分钟左右，我才放弃。朝车子的方向走时，我还在地面上看见了被周奕琛揉得皱巴巴的一寸照，今天风不大，但照片很轻，在地上还翻了几个圈。
我咬了咬牙，捡起照片就塞进了口袋里。
其实在路上我的心基本已经平静下来了，可踏进苏氏久泰后，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
现下父亲醒了，很多事都会变得更复杂。苏绍堂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这人确实十分看重利益和地位，自鸣清高，认为自己的能力不比父亲差，这个董事长，他是做得心安理得。
苏绍堂先前答应我会让我留在公司，并不是随便说说，我去他办公室还没一分钟，我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他接了电话就抬头跟我说。
“南南，一会儿要开个会，你坐着就行，不用说话。”
大抵是我最近烦心事太多，特别敏感，总觉得苏绍堂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防备，一副生怕我做出什么令他难堪的事儿一般。心事重重的，眉宇间亦是一片疲惫。
我呵呵一笑，就问。
“大伯，什么会？关于我的吗？”
苏绍堂并没有回答，他兀自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就绕开了我，推开门之前，转身虚指了我一下。
“在公司不能叫我大伯，这点不用我一直提醒你。就在这层的会议室，进去前，你最好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自己。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二弟醒了，我们都很开心。但工作是工作，你必须严肃一点。”
抛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我瘪了瘪嘴，原本没把他的叮嘱放在心里，可等我跟着他屁股后面出去时，他的秘书就拦住了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我抿唇一笑，而后将她自己的化妆包递给了我，并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
我只能在秘书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进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终于明白了苏绍堂离开前那嫌弃的眼神。
双眼下面一片乌青，眼球上的红血丝也十分明显，早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好几根都垂在脸颊边。
我愣了好一会儿，莫名的有点心疼自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觉得十分累。我不擅长和别人斗智斗勇，总觉得智商有点欠费，所有人都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却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大抵是我进洗手间的时间久了，秘书在门外催促了几声后，我才打开化妆包，简单地化了个淡妆，稍稍遮了下黑眼圈，就和秘书一前一后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也不是太多，大部分都是项目管理部的，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就望向了我。
苏绍堂仅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好。
可等我坐进椅中，会议室内依然鸦雀无声，我几乎就要被这些目光盯穿了，什么姿势坐得都觉着不舒服，苏绍堂也不开口。
片刻，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苏叙带着王宇匆匆走了进来。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可以开始了——”
我暗暗地扫了苏叙一眼，他脸色比我还差一些，状态也不好，就像好几夜没睡觉一样。
苏绍堂轻咳了一声，便很直白地步入了主题。
我万万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替我洗白，表情也挺严肃。
“你们也清楚，苏南来公司的时间不短，按理她应该在监狱。只是有些事，也不完全像媒体曝光的一样。车祸的事，早就翻案了，苏南是通过法律正常途径出狱，她没有罪，只是对方一直没有出面澄清。我们苏氏久泰向来十分注重声誉，只能等着周氏集团的大少松口，才能给苏南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我想大家都能理解，孰轻孰重，你们也能拿捏的清楚。”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半解释半威胁的，就算众人心里还有异议，也不敢吱声。
说话期间，苏绍堂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动了动唇，忽地想起他让我别说话，也就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当然，不论苏南的身份是什么，公司永远都会公平，有能力才能谋其位，城北地皮项目你们也了解一二，我让苏南接手，她若是能完成，想必大家也不会觉得她仅是因为靠关系才能进公司。”
短暂的沉默后，苏绍堂看向了我，轻轻地问。
“你可以处理好吗？”
什么城北地皮，我听都没听过，可现下我想再问仔细一些，都没有任何机会。十几双眼睛均望着我，我拒绝了苏绍堂，结局显而易见。
起初我真以为父亲醒了，他会稍微有些收敛，可他这会儿却逼迫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我毫不了解的项目。赶鸭子上架，大抵就是这样。
顿了顿，我尽量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回。
“可以。”
话落，苏绍堂嘴角隐隐勾起了一抹弧度，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我片刻，道。
“散会。”
苏绍堂打头先离开了会议室，其余人也零零散散地走了，唯独我和苏叙、王宇留在原位。
苏绍堂的秘书走前，默不作声地给了我一份策划书，挺厚，我随意翻看了一下，才发现这块地皮花落谁家还是个未知数，心底不免有些怨言，这个项目，不是一个普通的项目秘书能独自完成的。
这片地皮位置十分好，想必竞争者不少。苏氏久泰也算是个大公司，但未必能竞争得下。地皮是政府抛出的橄榄枝，定然会选个实力最佳的合作伙伴。
我在项目部呆的这段时间，大概也摸清了苏氏久泰的资金流动，今年启动的新项目不少，很难想象苏绍堂怎么拿出多余的拨款给我去拿下这个项目。再者地皮多半就是商业开发，建商场也非一朝一夕能确定，竟下地皮的同时，必须耗费许多资金宣传炒作，有一定热度了，才能确认最后的规划。
赔本的生意没人会做，特别是处于高位的商人。
在我正看得认真的时候，苏叙沉声将我扯回了现实。
“南南，我爸把你调配去了市场部，你等会儿收拾一下东西，我领你过去。”
“好。”
我目光依旧落在企划书上，也没心思去看苏叙。
片刻，苏叙直接起身，合上了企划书，顺带扯了扯我的手臂。
他垂眸看着我，眉头紧锁。
“你一个人不行，让王宇和你一起。”
我稍稍一愣，条件反射般就望向了王宇，王宇歪着脑袋笑了笑，用口型对我说。
“我帮你——”
若是放做从前，我一定会十分感动，可想到苏叙对我做的那些事儿，我的心就沉了几分，但我面上还是笑着。
“谢谢哥。”
闻言苏叙肩头一颤，随即又恢复了一脸坦然，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
“你是我妹妹，应该的。王宇做事你放心，他在，我也安心很多。”
静默了数秒，他又道。
“南南，你别误会我爸，他肯定也是为你好。公司人多口杂，他也是斟酌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毕竟你之前……”
他欲言又止，深深地看着我。我大约能猜到他下一句话是什么，总之不是那么好听，说出来不免伤感情。
我反手握住了苏叙的手腕，但很快也就松开了，苏叙似乎对每个女性都有些排斥，即便我是他妹妹也不列外。但凡我们之间的举动亲密那么一丢丢，他的脸色都会有些尴尬。
“我都知道，哥，你也是为我好，不是吗？”
苏叙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吭声。
他替我收好我身前的资料，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南南，你和梁毓言……是真的吗？”
苏叙不提，我差一点就忘了这茬子事，等我站起身看向他，他目光变得很飘忽，双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半响，我耸了下肩头，说。
“我和他早就认识，也算是故友。”
在回想起和周奕琛的种种过往之后，我的生活中的确也有过梁毓言这么个人，但他那会儿存在感并不是很高，只是偶尔会和我碰面，但也是在我找周奕琛的路上。
话落，苏叙蹙着眉往后退了几步，干干地一笑。
“那就是真的了？”
其实我只是想试探一下苏叙的态度，但他确实也开始着急了，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又低了几度，“不可以，别和周家再扯上关系，你忘了周奕琛先前是怎么对你的吗？我相信那照片只是误会，你不会这样的，你的性格我最了解，你不会这么快就爱上其他人！还有严煜呢？你不管严煜了？你们不是处得挺好吗？”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不仅是我，连王宇都愣住了。
兴许苏叙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他收敛住了脸上的情绪，极为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双手都搭在了我的肩头，重重地压了压。
“南南，不要上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家人，谁的话又能作数呢？”
他是对着我说，我却觉得他也在试图说服自己。毕竟他现在眼底的悲伤太浓，不是轻易能忽视的。
我只能点头应下他这句话，我怕他说太多，被旁人听去了不好想。
最后是王宇同我一起去的市场部，苏叙进了部门，就把自己锁在了办公室，饶有一副想和我划清界线的感觉。
部门里的同事也是只看着我，半个字都不多说，平常和我关系比较近的小姑娘们，也基本对我退避三舍。仿佛有种不想和领导家的孩子走得太近，言多必失，疏远也算是想象之中。
苏绍堂给我的职位不低，算是市场部的二把手，市场部经理也对我十分客气，单独给了我一个办公室，虽然不大，但一应俱全，关上门，王宇就神秘兮兮地凑到了我跟前。
“周南……咳，苏副经理，苏董给你的这项目压根就是块烫手山芋，你就这么应下了，想好了解决方案吗？”
他面上还算严肃，单手压在策划书上，但语气却带着丝调侃。
我被他这语气逗笑了，扬起了下巴，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