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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掉了围巾,揉成一团,恶狠狠地丢在了他的脚边,讥讽道。
“再脏,有你脏吗?”
我咬紧了牙关,望着周奕琛一副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的模样,心底一阵冷笑。
半响,他下巴一撇,说。
“让开——”
我就靠在车门上,双手环胸,脑袋昂很高,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用鼻孔对着他。
“你答应离婚,我立马就能让开,并且保证让到你看不见的地方。”
听到我的话,周奕琛极为不屑地哼哼了几声,他亲手扯开了我,并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转过身,继续往车上扑,他拉了我几次,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苏南,我想你大约是没弄清楚,婚也不是不能离,你敢吗?就你,离开我,你别指望在H市多呆一秒。”
他抬指虚指着我的鼻间,我极快速地就握住了他的手指,笑着说。
“你真当我傻?你欠我那么多,先是母亲,再是孩子,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你要怎么赔我?就算离婚,你还是得养着我,你特么就是欠我的,你怎么补偿,你说?啊?”
他的态度,把我仅剩的理智消磨至尽,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以后,我心里就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周奕琛定定地看了我一眼,也不急着回答,缓缓地抽回手,他扯了扯领带,面无表情地靠在了车身上,与我并肩而立,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烟,抽了大半根,才幽幽出声,只是话锋一转,笑着说。
“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任何事,都要拿出证据。我害死了你的母亲?呵,证据呢,苏南,仅凭你一张嘴,你就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
我不可置疑地侧过脸,烟雾缭绕中,他脸色异常平静,就连方才仅有的那么一丝波澜,也被收敛得干干脆脆。
在我发愣之际,周奕琛绕开我,直接拉开了车门,力道挺重,我腰间瞬时就传来了一股疼痛感,我被车门带得往前踉跄了几步,等我再转过身,周奕琛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
他缓缓地按下了车窗,手臂搭在上面,阴影掩了他大半张脸,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我等你,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拿出证据摆在我面前,让我心服口服。”
我当即就抓紧了他的手臂,死死地收紧指尖的力道。
说实话,周奕琛此刻的语气真的无赖到了极点,他嘴角带着一抹十分浅的弧度,像是嘲讽,也像是无奈。在我努力想看仔细的时候,他忽地侧开了脸,只留了个后脑勺对着我。
我就差一点,就把偷怕的那张照片举到他眼前了,可事实一张照片证明不了任何,唯一能视为证据的校服,昨晚就被梁毓言拿走了。那校服上的血迹那么深,大约不止是一个人流的。除开领口,袖口也是。那种血迹,并非水能洗干净的。
想到这里,我不免自嘲一笑,也许,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僵。梁毓言的举动,很明显就是在做袒护,至于袒护的究竟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冷睨着周奕琛。
“周奕琛,你父亲给我的钱,我已经收下了。你说我该怎么花呢?不然先给我们的孩子买块墓地吧,这样也有个念想不是。我想他的时候,还能去看看他,不需要偷偷摸摸跑去后院……”
我话还没说完,周奕琛的手臂很明显地一僵,下一秒,他无情地甩开了我,眸中仿佛盛满了怒气,视线仅在我身上停顿了一秒。
“那笔钱,你可以留着,至于怎么花,是你的事,不需要和我商量。”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克制什么,尾音微微有些颤抖,话落,他踩足了油门,扬长而去。
我追了几步,可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上车。
车子渐行渐远,周奕琛猛地伸出了手臂,手指间比了个动作,但太远,我看得不是那么真切。恍惚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手势十分熟悉,我在哪看过,一定在哪看过。
他大拇指微微曲起,抵在了掌心中,那姿势,很像发誓时用的。
短暂的恍惚过后,我胸口再次团起一股深深的恨意。
他每次都这样,把话说一半,剩下的全数丢给我自己想。我想,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短,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那么聪明,多多少少能明白。
他敢这样丢下我,无非是吃准了,我暂时还离不开他。无论是我现在的身份或是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且分分钟就能收回去。
我独自站在老宅的铁门前,吹了很久冷风,脖子上空空的,寒风毫不客气地往领口里灌,我整个身子都冰冷到了极点,可我心情依旧无法平复下来。就这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许桃曾说过的一句话。
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就是让他爱上自己,而后再残忍的抛弃。
呵,说得简单,周奕琛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
相反的,我也不需要他假惺惺的爱。
等我推开老宅的门,杨嫂刚穿上鞋子,神色略微有些慌乱,手中提了一个小包,见我回来,她直愣愣地就顿在了玄关处,好一会儿,她才退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道,且把脑袋埋得极低。
“少夫人,您回来了。”
“嗯。”
话落是一阵沉默,杨嫂依旧没动,我看着她,笑着说。
“周奕琛已经走了,你现在追出去,也来不及了。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再回来一趟。”
杨嫂抬头,很明显地就想否认,可动了动唇,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了。
我现在只觉得很累,我不懂一个人究竟能承受住多少,但此时此刻我算明白了,活着再特么累,我还是想活着。
错开杨嫂的一瞬间,她手臂一抬,拦在了我身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眼中的那种怒火显而易见。
“少夫人,我从来都不想多事,可有些事情,您不能只用眼睛去看,大少爷为您付出了多少,您设想不到。没错,我是想替您把支票还给大少爷,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这支票在不在您手中,您都不能离婚。”
杨嫂语速很快,一口气把话说完,她缓缓地脱下了外套,从小包中取出支票,塞进了我手中。
我没有拒绝,就这么接了下来,不等她转身,我便讥笑出声。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特别好哄?周奕琛骗我,你何尝不是,把真想埋得那么深,你们不累吗?”
闻言,杨嫂却笑了,笑得很轻,背对着我,挺直了脊背,单手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但由着她挡住了,我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丝白色的光芒。数秒后,杨嫂文不对题地说道。
“今天,我去给您收拾了房间,我曾说过,那个衣橱很久没人用过,让您别碰。可您似乎没有听我的劝告。衣橱里的那件校服不见了,我大概也能猜到是谁拿走的。少夫人,您之前问过我,是不是从前见过您。我告诉您,我见过,还是很早很早以前,您那时还是个孩子。其余的,我也不再多说。”
她轻叹了口气,很长,满满地全是无奈。
“少夫人,这段时间,我是真心实意地照顾您,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早年丧子,不关礼仪,我把大少爷和二少爷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也包括您。可看着你们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我也不是个文化人,说不出多漂亮的话,算我求您了吧。不要对大少爷有那么深的误会,他从小到现在,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他承受的,并非一个常人……”
说到后面,杨嫂的声音被梗咽所代替。
望着她僵硬的背影,我嘴角不禁爬上了一丝苦涩,我哼哼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又特别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想表达,他很可怜,那我呢?杨嫂,我想你也看清楚了,周奕琛平日到底是怎么对我的。你不过是个旁观者,我问你,换做是你,你能忍受吗?当初他把我带去医院的时候,你又能明白我心中的痛吗?既然你做过母亲,那你一定能理解,失去孩子会多痛苦!”
我紧紧地攥着支票,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已经被我揉得面目全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银行兑换。
杨嫂欲言又止,我想她大抵心有顾虑,我迈开步子,绕至她身前,问。
“你告诉我,一个连孩子都可以不顾的人,他心里还能有多少感情,有什么会比孩子重要?四个月不短,当初也是他想留住这个孩子的,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周家大少爷,所以说过的话,全都可以不作数了?”
杨嫂先是慌慌忙忙地藏起了手心中的东西,背在身后,沉默了近半分钟,脸色一变再变,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直直地对上了我的视线,毫无畏惧。
“您就比孩子重要。”
“哈。”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字,让我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滚了下来,但我很快地便拭去了。
“嗯,我重要,我不在,他折磨谁去?谁又能被他这么心甘情愿的……”
“少夫人。”
我话说到一半,就被杨嫂冷声打断了。
“您先回答我,既然我记得自己之前认识您,但您为什么对我没有一丝印象?您所谓的回忆,又有几分把握?”
“您能发现校服上的端倪,大概也想起了一些,但您就能确定,您想起的那些,没有任何偏差?”
杨嫂几句话,堵得我吐不出半个音节,我逼迫自己,回想起那些画面,也确定,坐在我母亲车上的男孩,就是周奕琛。
“车祸……”
“就算您不记得了,您的父亲肯定知道,他又是怎么告诉您的,关于那场车祸。”
望着杨嫂,我心底也泛起了一丝疑惑,我仅仅提了两个字,她就明白了我所指。如果我没记错,杨嫂最多知道的,也是关于许蜜死的那场车祸,之前的……
“您也知道?”
杨嫂咬着一句话不放,再次复述。
“您父亲是怎么告诉您的?”
“他说,母亲是酒驾才会……”
“少夫人,如果当年的车祸,真如您所想,那为什么您的父亲不和您说实话?我看得出来,您是需要大少爷的,您同意离婚,也是因为车祸,对吗?您以为,大少爷在车上,车祸和他脱不了干系。”
杨嫂忽然那么直白地把话说出来,我十分诧异。
她扶住了我的手臂,向前跨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霍然拉近。
“您就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真是因为大少爷,您的父亲又何须隐瞒您。令尊与大少爷非亲非故,他没必要袒护大少爷,大可与您说出实情,告诉您,您的母亲究竟是怎么去世的,不单单是酒驾那么敷衍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