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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吴奶奶和张爷爷相继去世之后,村里人都有意无意地让自家孩子离初晓远点。小孩子们往往不懂掩饰,大人们说的做的他们常常会向外露,所以初晓去找小伙伴们玩的时候,小伙伴们就直接告诉她自家父母不让自己和鬼孩子玩。初晓不是很懂鬼孩子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多次被拒绝后初晓只好耷拉着脑袋,揉揉眼睛回家找爷爷。
冯业明是一名砖匠,也就是书面语中的“建筑工人”,王青常常会跟在丈夫后面打打下手,干些和水泥、提泥桶之类的活儿。因为砖匠们要村里村外地跑,因此家里的田地主要由冯建章打理。家里人听初晓说村里的孩子不带她玩儿,还说她是鬼孩子后十分火恼,但是再生气也只能憋着,大人总是不好和小孩子计较的,即便知道小孩子的所作所为是受大人引导的,也不能仅凭自家孩子的一面之词就和别人起冲突。
往后的日子里,冯建章就把没有玩伴儿的孙女儿带在身边。有空的时候,年轻时读过一些书的冯建章就教孙女儿识字玩儿,下地干活儿时他就在田埂边找个有树荫的地方让孙女儿待在那儿,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孙女儿答着话。
烂漫的四月又来临了,新一轮犁田播早稻种的日子又到了。冯建章带着初晓,赶着老黄牛去了溪南边的田。虽说在四月天,池州这里的气候还不允许人们脱掉厚外套,但这天的太阳却并不小,冯建章干活儿热得脱掉了破棉袄,初晓在田埂上也晒得小脸通红。溪南边田连着田,田埂都窄得很,周遭没有什么大树。冯建章怕给孙女儿晒坏了,便指着百米多远处的小杏林,让初晓去那儿等他。
小杏林是上阳村的一户人家种的,主要是用来告诉别人这片土地是有主人的,所以林子并不算大,约有五分地,但是杏树却种得比较密。杏花会随着开放的时间而变色,一些枝头顶着的待放花苞,都是新鲜粉红的小生命,而随着花瓣的伸展,红色由浓转淡,淡到雪白一片时,杏花就离谢落不久了。
这季节,正值杏花斗艳,杏林里弥漫着淡淡的芳香。初晓一边蹲走着一边捡着地上的落花玩儿,不过这样玩着一会儿她就觉得没意思了。初晓想起自己曾经偷偷地看过别的孩子们爬树捣鸟窝,她觉得那些会爬树的孩子们真厉害。初晓边想边走到了一棵杏树前,大概是也想拥有那令人羡慕的本领,她开始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去,最后她竟然真得爬上了高高的树干。
不过上树容易下树难,在树上高兴了一会儿,初晓想要回到地面,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下脚。她也感到奇怪,都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好像也没怎么使劲儿,就是觉得想上树,然后爬几下就爬上去了。
愣了一会儿,初晓双手握住胸前的树干,然后小心地踩着脚下的另一树干,身体慢慢地向主干移动。树枝有些晃,初晓手在换抓住的树干时上半身没稳住,整个人脚一滑就栽下了树干。
恐慌之中,初晓听到了一阵枝杈摇动的“簌簌”声,几乎是同时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然后在又一阵“簌簌”声中她就被放下,双脚落了地。初晓定了一下转回身,一个姐姐正半蹲在她面前抬头望着飘落的的杏花雨,看上去那个姐姐的神情好像很歉疚。
多年以后每次初晓回想起这件事,她总要想象一下那个姐姐跳起来借力猛地蹬树一脚,杏花雨落的同时那个姐姐迅速接住空中的自己,然后又猛地蹬树一脚缓冲,最后带着自己回到地面的画面,她想那个过程一定是唯美而帅气的,只可惜自己当时背着姐姐什么都没看清。
“疼吗?”那个姐姐一边轻轻地用右手揉着初晓的膝盖,一边望着初晓柔声地问。她穿着五分敞口连衣袖的白线衣,白线衣的袖口露出了犹如杏花般似粉若白的内衬毛衣袖,脚上穿的是长白靴。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抚着她到肩即止的头发,左眉时隐时现在斜过来的额发中。她朝初晓浅浅一笑,眼里浸润着柔和的波光。虽然刚刚也算是运动了一下,但那个姐姐的脸色还是略有苍白。
如果那个姐姐不提,初晓都忘了刚刚栽下来的时候膝盖还磕了一下。初晓望着那个姐姐摇摇头,那个姐姐微笑着,脸上的线条更加柔和了起来。初晓觉得这个姐姐的穿着打扮好新奇,她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在村里村外没见过这个姐姐。初晓看了看那个姐姐温和的笑脸,一双乌黑的眸子晶亮亮的,然后又有点出了糗不好意思似的垂下眼睑,嫩嘟嘟的小脸蛋儿特别可爱。
“给你一个东西。”那个姐姐摊开左手,手心是一个紫色水滴状的玉石项坠。那个玉石有一个小指节那么大,在自然光下水润剔透,泛着莹莹的紫色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