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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潇潇,北国一片明月夜,澄云万里,幽都水雾多情,格外湿润些。
他撑着一把竹骨伞,牵丝细雨汇水成流,沿着八角玲珑的伞檐滴落。他另一手里扣着匕首,将红衣女子抵在阒无一人的长巷里,青石斑斑,溅落白梅水花无数。
烛红泪青丝尽湿,下颌滴着水,秀丽清冷的眸漾着分波澜,“你要杀人灭口?”
纸伞上扬,他尖削的下巴如玉分光,“你多事了。”
“所以不能留我?”烛红泪笑出了泪。
伞下的男子,轻音疏冷:“你喜欢上了洛朝歌。”
这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呵,我喜欢上了洛朝歌,”烛红泪无情嘲讽,“难道你对墨廿雪便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么?”
“我与你不同。”
青衫男子将匕首撤下,转身远去,“我即便爱一个人,也不会让她影响我的决定。这一次,我放了你,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
迷蒙的水色,黛瓦轻掩门扉,他转身推门而入,偌大的牌匾,端正地题着——
温宅。
不日以前,她心仪的人也曾这般靠近地站在她跟前,神情淡淡地说:“第一次,在碧玉河,看似死手,实为试探,第二次,在雨巷,虽是刺杀,也留余地,第三次,也只派了四十个人动手。烛姑娘,你处处对我手下留情,为什么?”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她想,那么睿智的人,他一定知道为什么。
不过可惜,他不愿道破罢了,宁愿不知道,因为也许,那会是个牵累他的包袱。
……
烛火里,照壁灯暖,绡绡一直看着自家老头喝酒,她也是看不过,才出声道:“你别一直喝的,徒弟的伤怎么样了?”
怪老头眯了眯眼,“那点芝麻大的轻伤,他自己就能解决,要我看什么。”
绡绡作势推了他一把,“你,没心没肺。”
“我不光没心没肺,”怪老头放下酒盅,呵呵一笑,“我还没羞没臊!”说罢便凑着一张老脸要亲……
“蹬蹬蹬——”一连串的脚步声在竹屋外的回廊里响起。
墨廿雪跑得飞快,差点撞破了人家的好事。她捂着胸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脑中有点空白。
诚然,她并不是一开始便蛰伏在外的,只是路经此处,陡然听到绡绡说了一句“徒弟的伤”,她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怪老头的回答让她安心不少,本来是想继续听几句,确认无误了再离开的,却不料,这怪老头,真是老不知羞!一把年纪了还……
墨廿雪红着一张脸,本来睡意阑珊,又被绡绡叫过去洗脸,摘除脸上的皮,折腾到大半夜,也才堪堪落了枕,闭眼就着了。
次日醒来,伸了个懒腰,起身发现自己床头的桌上搁着一个锦盒,是他昨天扒出来的那一个。
这人!大半夜的潜入女儿家的闺房!
越来越过分了,墨廿雪暗自恼恨,又不禁好奇里边是什么东西,锦盒没有落锁,她轻易掀开,却在瞧见里边的东西时,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把折扇,一支断骨笛,一缕青丝……一段年华。
墨廿雪少不更事时,仗着公主身份,喜欢强人所难,她总是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强塞给别人,也不管别人需要与否。于小乞丐,她给的都不是什么珍稀之物,也就是这些——锦盒里琳琅满目的物件。
她记得,那一缕青丝,还是她练功的时候,没留神剑举过了头顶,挂在了发上,他失笑,在给她解发之时,又因不懂女儿家的发髻信手割断了一缕,她气了一整天,他却把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收藏了。
锦盒里的发,用红绳穿缀打了结,绑得煞是好看。
彼时拂晓,洛朝歌也方醒,一般人不知道,这个洛三殿下偶尔有点起床气,赖床也是常有的事,当他睡眼朦胧的状态下,没等到掀被子,却被一个娇软的身躯砸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懵了半晌,试探着抱住了她的纤腰,意识到这是谁后,笑容忍不住绽开。
“公主,没人告诉你,大早上的时候,千万不要对一个男人动手动脚么?”
某人理直气壮地趴在他的胸口,“现在到底是谁动手动脚啊?”
“算你赢了,”洛朝歌的起床气被磨没了,“大早来叫我做什么?”
墨廿雪有点不大好意思,忍着没说。
“卿卿,”他突然暧昧地凑过来,耳梢里落入了一缕热风,浑身僵住的墨廿雪只听到一句,“你想你的檀郎了?”
“……”
羞愤难当的墨廿雪一把推开这个不害臊的男人,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上梁不正下梁歪!
“起床了!”她开始拉扯床上不肯起来的人。
洛朝歌无奈,“公主,你要在这里,我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