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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不是人?”云阳神情呆滞,喉间有些干涩。
小花突地笑了,抹干眼泪,道:“你已经死了,怎么还能称得上是人呢?那可是我亲手杀的呢。”
一切都结束了,他知道这句话出口后,他眷恋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连着他的掌柜,因为一切本来就都是虚的。
“死了。”云阳重复这两个字,眼神空洞。
瞬间狂风大作,整个天地轰然坍塌,化作星星点点的蓝光!
一个个白色光团行孔明灯一样慢慢升上半空,那是鲤鱼镇镇民的魂魄。
小花伸出双手,一个光团仿佛受到牵引,施施然落在他的掌心,他的表情近乎虔诚,他将那团光捧至眼前,用脸轻轻蹭了蹭,这是他的掌柜的魂魄。
然后,他松开了手,任光团越升越高,回到他的“同伴”那去。
他轻声道:“放手吧,把他们的魂魄永远困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这句话是对云阳说的,当初的事实正如云阳所言,但他忘了一些东西,或者说他不敢再想起,那记忆太过惨烈。
云阳的眼神依旧茫然,他记不起来。
小花望着他这样子,叹了口气,缓缓道:“看来只能我帮你想起来了。”
当年井天观被突然灭门后,镇民虽然惊慌了一阵,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人再找来,鲤鱼镇也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平和。纵使有时候会想起井天观对他们的好,对井天观的结局有些唏嘘,但他们只是普通人,最重要的还是生活。
直到那天早上,他们客栈门口躺了个人,血在他身底蔓延了一圈,然后干涸成黑紫色,无声昭示着主人的绝望和惨淡,把掌柜吓得不轻,接连灌了三杯茶,才勉强镇定下来。
掌柜躲在他的背后推着他往前查看情况,他以为那人已经活不成了,便叫来人敛尸。那人却突然抓住了掌柜的脚踝,登时将他吓晕了过去,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人连着掌柜一起去看了大夫,大夫为他检查伤势的时候撩开了他的头发,他们认出那张脸正是井天观弟子云阳,时常来镇里采购粮食等屋。
三天后,云阳醒了过来,只记得他出来奉师尊之令出来寻掌门令的事,他忘了追杀,也忘了井天观已然覆灭,掌柜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最念井天观的好,瞒了事实,以这几日客栈总是遭贼为由将他留了下来,然后他们客栈的一间上房便被永远占据。
街坊领居知道了也心有戚戚,十分同情云阳,默契地一起瞒着云阳,陪着他演戏。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隔日便有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鲤鱼镇,开始打探云阳的消息,他暗地里将人灭了口,并将这件事告诉了掌柜。
他喜欢这里的日子,温馨质朴,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勾心斗角,他不想让这里的平和因一个人打破,所以他想让云阳离开,掌柜却不愿意,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是掌柜第一次对他生气,破口大骂。
他至今仍记得那句话:你当了那么多年草菅人命的屠夫,就不能当一次雪中送炭,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大侠吗?
可他就是个杀手,也只是个杀手,所以他逃了。
逃到了山上,在山顶坐了一夜,看太阳西落,看月亮升起,看烈阳初生,他还是舍不下掌柜,所以他下了山。
然后一切都成了飞灰泡影。
那个叫他小花,给他递吃的的张大爷不在了,总坐在门口穿着红红绿绿的衣裳搔首弄姿,勾引掌柜的寡妇也死了,总挡在他们客栈门前叫卖每次都被掌柜抄着扫帚追了大半条街的小贩不在了。
他穿过遍地残尸,往客栈走去,看到客栈门的那一刻,他以为他害怕地会发抖,但他没有。
掌柜趴在柜台上,闭着眼。若不是他嘴角的血迹,他还以为他只是累的睡着了。
所以现在,那个给了他新名字,教他放下屠刀的人也不在了。他莫名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里空荡荡的,仿佛那里已经不存在似得。
整个鲤鱼镇只有一个人活着——井天观弟子云阳。
他靠在客栈门口,呼吸微弱,他也只剩一口气了。
他蹲下来问他:“你后悔吗?”
自己成了丧家之犬,被另一个人捡回家后,然后让这世间又多了一只丧家之犬。
云阳吃力地抬起头望他,眼神空洞而迷茫,满身血污,他身侧躺了几个穿着无生殿弟子服的人。
“小花?”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他笑了,面容僵硬,嘴角上扬,眼神空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已经许久没这样笑过了,因为“笑面人”只有杀人时才会这样笑。他反手自靴间拔出一把银亮的匕首,狠狠扎入对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