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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抱住太皇太后尚未冷却的尸身,叫一声:“皇祖母!”微微耸动着肩臂,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在贺月身后,几个老臣更是放声痛哭!
跪得那么近,虽然风染并没有听到贺月的哽咽声,但是风染能感觉到贺月的无声噎泣。认识贺月以来,贺月给风染的印象总是坚强的,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地步!那种发自内心的强大,令贺月身上无形地散发出一种能在不知不觉间征服别人的自信,仿佛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是贺月做不到的。
风染从未看见过贺月有如此软弱的时候,甚至他都没有去想像过。然而,眼前的贺月,是如此真实,有平常人的悲欢喜怒,也有平常人的软弱哀伤,在痛失亲人时,也会悲痛流泪,那份真切的情感,甚至比性子冷淡的自己还要强烈!
听不见的饮泣,看不到的泪滴,如同万钧巨石,重重敲打在风染的心房上,令风染的心弦为之震颤,为之痛彻。风染自身亲情缺失淡薄,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单地活着,也不觉得亲情的缺乏有什么缺憾,活着,他不会为别人流泪,死后,他也不会寄望有人会为他流泪。然而,在目睹着贺月的哀伤时,忽然唤起了风染对亲情和感情的渴望,他想有那么一个人,或是一些人,在他活着时,为他开心,在他身后,为他哀伤。
风氏已经将风染逐出了家族,血脉之亲早已在对权势地位的争夺中被撕裂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
在遭遇了郑家的背叛后,风染对郑家和郑修年的信任和感情大幅降低,或许,在郑家眼里,风染是他们要扶持的傀儡,在郑修年眼里,风染不过是他的少主。如果有其他的选择,郑家和郑修年都不会选择他。
远在汀国的陆绯卿或许会为他难过,可是,陆绯卿终究会有自己的感情和归宿。对陆绯卿那份无疾而终的喜欢,虽然已经越来越浅淡,却是风染心头始终不能抹除的芥蒂,风染关心关注着一切陆绯卿的消息,然而,他自己心头有鬼,实不愿意看见陆绯卿。
只有眼前,这个抱着祖母的尸身,陷于悲痛之中的男子,距离自己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一直以来,风染都清楚,贺月喜欢自己,从最开始的带着几分亵玩之意,到后来渐渐接近自己对陆绯卿的那种纯净平等的喜欢,风染甚至还能感觉到贺月对自己的喜欢越来越甚,纵然他们之间,隔着君臣大防,隔着人伦天理,隔着无法释怀的怨恨和抗拒,可是贺月的喜欢,依旧藐视掉一切的世俗礼法,人事世故,慢慢渗透浸润进风染孤寂的心房里,给予了风染点滴温暖之意。
那一刻,风染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为眼前这个男子的哀伤和软弱而痛楚。风染想,当他身死之后,他曾为之心痛过的男子,会不会为他掉一滴泪?
杂念纷踏而至,只在风染的头脑里极快地闪过,风染很快收束起自己的情绪,说道:“陛下,请节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道:“死者已矣,来者可追。”后面这一句话,包含着无穷意味。耀乾帝夺取了皇宫,他手上不可能只有一个太皇太后,他们要怎么保全太后?皇后?太子等等?
是任由耀乾帝杀戮,保住江山?还是先答应合国,保住亲人,然后再缓图后谋?
贺月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仍然红着,跟风染四目交投在一起。良久,贺月抱着太皇太后站起身来,把尸首转身交给内侍,又深深看了风染一眼,向隆安门前的拱桥走去。一旦走过拱桥,就在门楼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不少大臣疑惑地叫道:“陛下!?”风染也站起身,紧跟在贺月身后,只落下半肩的距离。
不等贺月走上拱桥,门楼上又推上来两人,大臣一看,更是激愤万分:竟然是皇后娘娘。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太子殿下!旁边有个女侍搀扶着皇后。
在场之人虽然全是男子,但大家都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妇人坐月子,有吹不得风,受不得寒,走不得路,使不得力等等诸多禁忌,违了这些禁忌,到年老了,便会出现各种月家病的病症。皇后娘娘才刚生产完五天,正在月子之中,竟然被耀乾帝抓到隆安门的门楼上来吹风受寒,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这样对待一个月子中的妇人,耀乾帝好歹也是皇帝,干的事却不是人干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