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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无恤走后,我就一直靠坐在门口发呆,四儿许是看出了些端倪,因而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乱打听,只是静静地搬了火炉和一壶温酒放在我身边,然后就扯着无邪到院外扫雪去了。
对于男女之事,我向来懵懂。情字何物,纵使到了今天,依旧不甚了解。这么多年来,住在我心里的人只有伍封一个,但他之于我却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我从没想过我为什么要爱他,为什么要守着他,为什么要因为他的离弃而伤心欲绝,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我似乎没有理由爱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可无恤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偷偷地住进了我心里?
是他半夜为我种花的时候,还是他陪着我躺在观星台上看星星的时候,亦或者是他在弥天战火之中不顾生死的守护让我动了心?
正午过后,头顶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躲入密云之后藏匿了身形,细雪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四儿刚刚扫净的空地上,又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粒,西风轻轻地吹上一口,那些小粉末就打着旋地在地上飞舞,扰得我一颗心愈发烦乱。壶里的温酒已经见底,我刚想起身新灌一壶,就听到院外传来了踢踏踢踏的马蹄声。
这个时候又是谁来了?
我探头朝院外看去,跟在四儿身后进来的是一位长须褐衣的老者,他自称是智瑶府上的家宰,想请我过府替智世子去灾。我自然知道他是智府的家宰,那日我与无邪潜入智府时曾远远地瞧见过他,只是我这里还没去太史府和史墨打好商量,智府的人怎么就找上门来了?
“子黯粗习巫术半年,如何能替智世子念咒去灾?家宰还是赶紧去太史府找我师父要紧!”我做出一副惶恐模样,连声推辞。
“家主早些日子就请太史过府瞧过了,可世子所中之咒就连太史也解不了。太史说了,这新绛城里恐怕只有巫士一人能救世子脱险,鄙请巫士千万莫再推辞了。”老家宰越说越急,下雪天,额头竟冒出了汗珠子。
史墨不是不准我与智氏有瓜葛吗?他怎么会突然举荐我替智氏去灾呢?莫非,他已经猜到毒是我下的……
“家宰莫慌,师父既然这么说了,子黯哪有推辞的道理,待子黯焚香沐浴更衣……”
“哎呦,巫士这是要了小老儿的性命了。府里已经备下一切,巫士就赶紧走吧!”老家宰一听我还要沐浴更衣,急得直跺脚,他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手推着我的背,不由分说地把我往院门外推。
“老家宰,你先缓一缓,小巫总要随身带些草药啊!四儿,快拿我的药篓子来!”我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智府的家宰和赶车的侍卫塞进了马车。四儿提着裙子,背着药篓三步并作一步,才险险爬上了马车。
虽说智府的毒是我下的,但为免智家人起疑,我还是按例询问了一下智世子的症状。老家宰说得吞吞吐吐,绕来绕去只说世子中了邪气,易怒,癫狂,大白日的还经常见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世上的草药毒物成千上万,其中有一类可使人产生幻觉。有的人服食了此类毒物会兴奋、喜不自禁,有的人则沉郁、痛不欲生,但无论是喜是悲,都是中毒者心中最真实的反应。智颜个性暴躁易怒,因此中毒之后只会加倍癫狂失态,而家宰口中的不净之物,恐怕就是他刚刚死去的正妻——潭姬。
马车到了智府以后,我跟在老家宰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智世子颜的院子。这里,东西两厢外加几间夹室,全都紧锁房门。过道里站着一排佩剑戴甲的武士,个个神情肃穆。
“世子就在房内,巫士赶紧进去看看吧!”老家宰上前和几名武士交待了一番,急急拉着我上了台阶。
我一边走一边急声道:“家宰使不得,使不得。此刻天色将暗未暗正是阴阳交替之时,子黯乃巫者,周身吸灵附魂太多,此时拜见世子恐冲撞了。”
老家宰一听我的话,像是被火灼到了一般,立马松开了紧握的手,往后连退了两三步。
“家宰莫慌,不如先带子黯在府中转上一圈,看看邪气是从何而来?”
“这个……好吧,巫士请随鄙人来。”老家宰犹豫片刻,便引领着我出了院子。
当日和无邪一同潜入智府时,我曾偷偷地在府里逛过一圈,但那时要避人耳目,躲躲藏藏,哪里有今日这般爽快。我光明正大地晃荡,身边还跟着个有问必答的家宰,但凡觉得可疑的能藏药人的房子,我就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番或者干脆让家宰开了门让我进去看一看有没有“邪气”。
直逛到这日夜幕低垂,才检查了不到一半的屋子,药人依旧无踪迹可循,但老家宰显然没有耐心再陪我逛下去了,“巫士,咱们还是赶紧往世子那儿去吧!”家宰苦着脸哀求道。
我抬头看了看天,点头应道:“好吧,这个时辰倒也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