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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非常虚弱,但当马千乘踏入二楼大东为秦良玉精心布置的卧室后,他的表情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用眼角余光看了眼搀扶着他左胳膊的大东。
大东的脸上浮上一丝尴尬,但很快的又被他隐藏了起来,与秦良玉一起将马千乘扶到卧室的床上。
从床上用品所散发出的新布料独有的气味,马千乘知道这间酷似秦良玉前世闺房的卧室,秦良玉并未真正在这里住过,最起码她并未在这张床上睡过觉。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潜意识当中,他依然希望在他离开以后,秦良玉能够与他的后世马依风在一起。
尽管知道大东也非常爱秦良玉,但他私心底始终认为,如果秦良玉选择大东而放弃马依风的话,那便代表秦良玉放弃的是自己这个丈夫。
真的要离开了,之前对马依风的那份嫉妒、羡慕、排斥,甚至带着一些因爱生恨的感觉的马千乘,终于肯将自己与马依风归为同一个人,认为马依风就是自己的一个分身,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与六耳猕猴的关系一样。
只不过他与马依风的关系不能像六耳猕猴那样分出一个真身,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来,他们两个人是宿在同一具阳体内,只不过命魂是独立的,有着独立的思维和情感。
这一次魂魄游离跟前世移魂到秦良玉阳体的感觉不同,那会儿是死亡后从自己的阳体内整个脱离出来,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而且是在阴司判官的协助下以睡眠状态进入秦良玉的阳体。
但这一次,本体魂魄交换,犹如心脏患病,需要经过开腔移植一个新的心脏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一样,那种疼痛的感觉远不是肉身的疼痛感所能比拟的,整个人像是被丢在油锅烈焰中煎炸、炙烤般难受。
将马千乘平放到床上躺下,看着他额头不断冒出的细密汗珠,大东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轻轻地拍了拍马千乘的肩头,有生以来大东第一次感觉自己词穷,只低声地对马千乘说了句:“兄弟,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马千乘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体内正在逐渐变弱的命魂休眠,冲大东点点头,此刻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视线移向坐在马千乘床边凳子上的秦良玉,大东轻声道:“需要我过来就让窗外的鬼兵喊我一声,我就在旁边的客厅里。”
秦良玉向大东的方向微偏了下头,低嗯了声,然后用眼角余光目送大东走出了卧室。
室内就剩下秦良玉和马千乘了,马千乘试着扭过头看看秦良玉,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都要耗尽他所有的体力。
秦良玉再次握住他的手,将内力灌输进他体内。虽然知道对于此刻的马千乘而言,什么办法也无法阻止他灵魂的剥离,目前这样做,也只能起到缓解他身体上的疼痛感罢了。
“贞素……”马千乘的声音低缓无力,听着像是在呵气,若不是秦良玉耳力超群,一般人恐怕很难能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
看着马千乘那张苍白中隐隐泛着一层灰白的脸,秦良玉心紧的难受,悲伤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现在除了悲叹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奈地看着生命两个字一点点地从马千乘的身边离开。
想起上一次与自己的丈夫马千乘生死对换时的场景,秦良玉感觉那一切像是发生在昨天。但这次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是马千乘活,秦良玉死,而这一次却是马千乘死,秦良玉活。
阿拉伯作家Kahlil Gibran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生和死是勇敢的两种最高贵的表现。
但能够真正以一颗勇敢的心面对两次死亡的人又有几个?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离别苦带来的痛彻心扉的感觉。
“夫君!”秦良玉的这一声呼唤,使正在强忍悲痛和身体上的疼痛的马千乘,眼眶瞬间被泪水迷蒙。
前世在他附身到秦良玉身上后,几次午夜梦回时,他都是在这个熟悉的呼唤声中醒来,可枕边人却已不在。
而每次梦醒后,他总是坐到秦良玉的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秦良玉”默默地发呆,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像野草般在他的心头滋长蔓延,就那样一坐就是一整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难控制自己不去想秦良玉,对着镜子里的“秦良玉”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掉过几次泪了,那是相思的眼泪,也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奈的眼泪。
相见时难别亦难,前世在马千乘阅完兵从马上坠下死亡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与秦良玉再见面的机会。
虽然匆匆地见了几次面便又要面临离别,但他已经非常知足了。因为他不仅见到了自己的妻子,还见到了自己儿子的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