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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顾元洲看了一眼闻樱, 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回复了好友的信息。
如果他承认, 也可以勒令对方不要将消息传出去, 但他深知“秘密”在他们的圈子里也具有一定的筹码,关系够好, 利益足够, 对方都有透露出去的可能,而小范围的流传也许对她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实际上,简简单单的“不是”两个字, 明面上是否认,认真研究却能有着许多层的含义。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 是他在说谎, 放到未来却未必。
“你少来, 信不信我拿行车记录仪的照片亲自去问阎正奇?”对方也没那么容易打发,在他回复之后立刻给他打来了电话。
顾元洲不置可否,“只有你看见了?”
“就我的车在最前面, 才能勉强看清楚,喂, 你不是吧, 别告诉我这是真的,你去搞阎正奇的老婆?”
“我说过了, 嘴巴放尊重点。”他不经意地道,“听说你最近闹着玩开了家火锅店?顾氏也有这方面的生意,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
“……卧槽, 这女人给你们下了**药?先一个阎正奇为了她跟家里人要死要活,现在你又把她护的跟宝一样,说句糙话还不行了?!好好好,我尊重,我尊重。”男人碎碎地说,“不过我说认真的,你想跟人家作对也不用这样吧,抢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顾老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待会儿再说。”
他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表述,不顾对方的吵嚷,径自挂了电话。
电话是去试衣间外接的,将要回去时,眼睛一扫正看见了某处灯下光芒一闪的饰品。
等他回来,闻樱已经站在试衣间外的镜子跟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逐渐走入镜子中,站到她的身后。
“妆都花了……”她笑低了低眼睛,去看被手从两侧拎起的长裙,小幅度的转了转裙摆又放下来,仿佛觉得狼狈的自己与它并不搭调。
忽而,有冰凉的首饰从她的头顶越过,戴到了她胸前空荡的位置。
“抬头。”
她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胸前的钻石项链与腰间的钻饰相呼应,将人突显的光彩照人,光芒熠熠。随后她披散的长发被他微带薄茧的大手拢起,放到了一侧,凭添一丝成熟女性独有的妩媚。让她过于苍白疲倦的面容,微红的眼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哪里来的?”
“店里的配饰,我看了看,觉得还是钻石最适合你。”他望着镜中的女人说道。他想起投标会那天,她发言时干练从容,哪怕遇到刁难的问题也不觉得苦恼,总是将它扭转成对自己有利的形式,轻而易举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钻石的光芒一样耀眼。
她在一刹那间屏住了呼吸。男人看向镜中的她的目光缱绻,有着淡淡的欣赏与克制地怜惜。
欣赏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而克制,是因为他知道她属于另一个男人。
他们的视线在镜中相触,不过短短一刻却又仿佛时间突然慢下了脚步,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去凝望彼此。闻樱很快躲开了视线。
恰好此时,属于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因为试衣服,她将手机暂时放到了顾元洲那里。顾元洲闻声将手机交给她,两人有短暂的一瞬间的接触,女人柔软冰凉的皮肤与男人的粗粝相碰,两人的感知如同被放大,在一瞬即逝的接触过后,仍旧不断回想起刚刚触摸到的感受。
闻樱蜷了蜷指尖,还是先接起了电话。
“爸。”
“嗯,我挺好的,吃得好穿得暖,工作进展的也很顺利,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你自己也注意,天气又降温了,前两天不是还说膝盖疼吗,别冻着了,前两天给你联系的针灸师傅,你记得去试一试。”
“……他也挺好的,你放心,没吵架,他最近对我也挺好的。”她说着说着,忽而抬眼飞快地看了顾元洲一眼,“过几天就是他们家的聚会,他今天正好带我出来选衣服,嗯,嗯,好……”
又说了一阵,她方挂了电话,只见顾元洲的表情恢复了他平时嘲讽人之前,似笑非笑的模样。
“阎总在?我怎么没看见,让我和他打声招呼?”
她道:“要不这么说,我爸不放心……”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质问我的话。”他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突然道。
“嗯?”
“你让我看清坐在我对面下棋的人是谁。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把你当棋手,是因为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棋手。你遇到事情很喜欢逃走,首先想到的处理方式就是委屈自己,让别人满意。”
“我有没有教过你,别后退,无论是逃避还是自怨自艾都没有用,我送你这件衣服,可不是为了让你受了委屈回来向我哭鼻子。”他带着她看向镜子里的人,低声道:“遇到想要的东西就抓住它。你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
阎家的家庭聚会与普通人家不同,在一栋别墅中,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彼此亲热的攀谈,聊着时事新闻,股市经商,探听对方一年以来的收入,结交的人脉,在心中为彼此划分等级。血脉亲情被利益冲刷的无比淡薄。
女人们最爱扎堆聊天,从对话中透露出今年飞了哪几个国家,被哪些大牌的时尚秀场邀请,又或者有关于孩子上国际学院的花费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闻樱在其中的地位相对尴尬。阎父是阎氏集团的董事长,按理她在这名利场中也应该是受众人恭维的人之一,然而她的家庭背景普通,并不被阎正奇的父母认可,一开始维护她的丈夫逐渐不着家,别人不说,私底下都认为他们熬不过两年就会离婚,自然也不会对她太过客气。
每当原主推却不过参加她们聚会的时候,都会被她们在各方面“打击”的哑口无言。
人的出身不能决定一切,但环境、教育还是会对人产生影响,许多在她们阶层能够接触到的“常识”,对于原主而言是相当陌生的,而在别人嘲讽的目光中,她往往只能用“我对它不感兴趣”来抵御外人的攻击。这不仅没能达到融入她们的目的,反而使她们更加看不起她。
因为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眼界的宽阔与否的体现,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女人们的情绪表达并不那么温和,她们的讥嘲只会让原主更加在意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因此每每她们随心所欲的畅聊时,原主不说话则已,一旦被阎母要求加入到谈话中去,就会收获无数幸灾乐祸的轻视目光。
原主也并非没有想过要融入,只是阎正奇表现的可有可无,令她只能孤身一人没头没脑地闯入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人的带领,无论是多简单的信息对她来说都无比困难,难以消化成自己的东西。
而这一次的闻樱却令人刮目相看。
曾经她只想将自己放在某个无人看见的角落,将聚餐当做行刑,熬过这一场就能专心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她浑身散发着抗拒的信息,脸上也只是强装出的笑容,从表情中就能够看出“我懒得跟你计较”“我就是在应付你”这样的信息。
这回不同,她挽着阎正奇的胳膊,一袭长裙衬托的她光彩照人,见人颔首打招呼时,笑容亦是大方得体,刚一入内就引得人们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
“今天的状态不错。”
阎母难得夸了她一句,阎母与阎父是家庭联姻,但感情还算不错,对闻樱的出身行止确也有诸多挑剔。
闻樱从顾元洲身上学会了他们这个阶层的虚伪客套,即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表面上看上去也像是看见蜂蜜的蜜蜂。
她一开始十分怀疑顾元洲自己是否有实行这套理论,因为他刻薄挑剔别人的时候,比正经微笑的时候要多,顾元洲当时轻瞥她一眼,只道:“对着有些人不用太客气。”
“势利眼!”
“谁说是按钱区分?”他嘴角轻挑,“有的人你对他笑是没用的。尤其是在他认为你的身份或者能力不如他的时候,只会认定你是在抱他的大腿,想要讨好他。”
“那……”
“对这种人,你必须要打服,挑他最擅长的东西下手,让他明白他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的话言犹在耳,那边就有人指着闻樱的项链问是哪里牌子,在闻樱回答了之后,睨着眼道:“我还以为是XX家刚出的那个系列呢,原来是服装店的配饰,倒也不错了。”
听起来像是在说闻樱这款是店里模仿正品做的,是山寨赝品,但其实这两件首饰并不相似,她的话也只是让闻樱难堪而已。
这位是阎正奇堂哥的妻子,对方今日穿一身正红色,原该是引人瞩目的颜色,却被闻樱抢了风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问闻樱:“随口聊聊,不介意吧?”
“怎么会。”闻樱笑了笑,不很在意地道:“那个系列的灵感据说来自于某部书中对女主角所拥有的项链的描写,可惜我看过那本书,书中的项链描写应该是仿照了XXX家十年前的一款经典项链,如果堂嫂对这款有兴趣,十年前XXX家推出的那一款你应该也会喜欢。”
阎母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他人也都表现出了惊讶。
堂嫂顿时讪讪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聊天而已。”她微微一笑,“而且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也不知道对不对。”
书中的描写不提,其他人将两款项链拿出来做对比,发现确有相似之处,书作者并没有说是仿照现实已有的项链做出了描写,设计师却公开承认过灵感来自于这本书。
虽然并没有盖棺定论,但她却有着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情况如果只发生一次还好,别人也只当她恰好看了这本书,又对项链有兴趣,才能做出这样的辨别,但当她无论在古董字画,首饰珍品,商业金融上都能表达出自己的见解时,她们的态度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
而闻樱本身比之曾经的刚硬坚持,也变得绵里藏针,让人察觉到她气场的变化,自然不敢用过于轻视的态度去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