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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这顿饭吃的,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这还是唐钊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带女生……女人……女的回家,虽然早就听说他交了个女朋友。
能被他带回家的,一定就是很喜欢了。
……怎么说呢,唐豆豆虽然对唐钊没什么非分之想,但是一旦知道别人对他有非分之想,还是免不了嫉妒的。怎么说呢,哥哥也是一种不能跟人分享的私人专属品吧。看见他对别的女孩儿好,心里就感觉像被背叛了一样。
再加上心里一直想着那块血玉的事情,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也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听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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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豆豆是被唐纪元捡来的。
二十三年前,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流沙腹地。
这些事情唐豆豆是从小就知道的。倒不是因为师父从一开始就这样告诉她,而是因为她自己潜意识里有一点模糊的记忆。
说来荒谬,据师父说她那时候才丁点儿大,最多不过满月,怎么可能有记忆。但她就是有,而且只有一幕——就是沙帘、血月、师父的脸。唐纪元后来试着问过她记不记得父母是谁、从哪里来,她都全然不知。
所以当她周岁刚学会说话而被师父命令“叫爸爸”的时候,她坚决不叫,而是推着他胡子拉碴的脸说“不是!”
当爹未遂,唐纪元陷入了深思。让这丫头叫自己什么好呢?干爹?不好听;叔?自己太老;爷?自己还年轻;大爷?像骂人……干脆就叫师父吧。名誉师父而已,至于有没有传授了她点什么呢,完全没有。
于是唐钊自然而然成了“师兄”,不过平常还是喊他“哥”比较多。
唐豆豆被捡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块长方条形血玉。这块玉后来一直被唐豆豆贴身带在身上,形影不离。唐纪元看她聪明,也就直言不讳,把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
一行七人根据一片残简的记载去挖宝,最后流沙陷落,只有一个人生还,这一个还断了腿。
不对,算上唐豆豆,是两个。
这事情说得神秘点,仿佛都是围绕着这块血玉展开的,甚至关乎她的身世之谜;说得简单点,就是后来被证实当地当时发生了5.3级地震,因此导致了六人失踪。
但是这样的解释却实在不能让唐纪元师徒俩信服。一个难以解释的关键问题是——是谁把一个活生生的小婴儿丢弃在几十米深的广袤无人的沙漠下面?而且地表不留一点痕迹?而且没有对婴儿的生命造成丝毫伤害?
这件事情背后一定还有秘密存在。至于是什么,二十三年来,毫无线索。
唐纪元也曾深度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外星来的。被唐豆豆嗤之以鼻。
至今一切生理状态都跟平常人无异,不是地球人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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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还没转完一个来回,筷子习惯性一夹,咦,盘子怎么空了?再看对面,曾琦已经站起来穿外套准备走了。
敢情这饭都吃完了呀,她还没好好品尝这位大胸姐姐的手艺呢……
“小钊快,送送人家小曾,”唐纪元赶紧招呼道,“这么晚了,一定要安全送到家啊!”
“知道了爸。”唐钊开开心心地拎了车钥匙出门。
“晚上还回来吗?”唐豆豆啃着馒头冷不丁冒了一句。唐钊隔空冲她做了个“找打”的动作。
听着两人有说有笑下了楼,唐豆豆探出脑袋去看了看,回来凑到躺椅上闭着眼睛听戏盒子的师父旁边,喊了两声:“师父,师父?石头拿来看看。”
唐纪元半睁开眼瞅了瞅她,把石头摸出来给她。是块未经打磨的不规则鹅卵形玉石,莹润通透,油性很好,质感很像和田玉,但是通体血红。看不出是原生的本色,还是后天形成的沁色。
唐豆豆先是拿放大镜、聚光电筒、偏振镜、偏光仪、折射仪、查尔斯滤色镜等等小型仪器依次对玉石进行检查,后又拿出自己贴身口袋里的玉简进行比对——鉴于那块跟她同时被发现的玉的形状很像一片书简,而且当时伴随出露的还有大量的竹简,推测两者之间应该不无关系,所以唐纪元认定这块条形玉应该是一枚玉简。
巧的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唐纪元还真偶然发现一件惊人的事情——那看似只有边缘刻纹的玉简,在转动到特定方向的偏振红光的照射下,影子的中间部位竟然显现出一连串奇怪的符号,这更证实了“玉简”的可能性。那符号像是原始字符,又像是连笔简画。不管是什么,反正从来没有见过,查书、问人,都没有答案。而最神奇的是,唐纪元本打算在玉简上面钻个孔给唐豆豆当项链戴,结果换了几套金刚钻都没能成功。那玉质好像是刀枪不入的,无比坚硬,连磋磨都不带掉屑的。
这就非常奇怪了——边缘明显的人工刻纹是怎么做到的?看似平整的表面之下,到底有什么样的内部结构?怎么会在偏振红光照射下映出字符的影子?难道是两片内侧刻有符文的玉片拼合而成的吗?可是又完全没有接痕……
“师父,玉质好像真差不多哎……什么人拿来的?”
“一个年轻人,长得嘛……其貌不扬,谈吐也一般,应该是真不懂行。”
会是开911的那个人吗?唐豆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其貌不扬?如果真让她猜对了,活该他其貌不扬。就是这么仇富。
“那这东西他是怎么弄来的?”
“说是前几年一个朋友去甘肃旅游,地上捡的,一直也没当回事,他看见不赖,就要过来了。”
“就这样?”
“就说了这么多。”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唐豆豆拿出橱柜抽屉里的微型红光偏振仪,从上往下照了照那块玉石,地上的影子里并没有显现出任何隐藏图案,不免有些失望:“师父,你觉得这东西跟我的玉简有关系?”
唐纪元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血玉这玩意儿,罕见得很。传说是埋在地下几千年浸染死人的血形成的,实际上都是瞎扯淡。自然形成物的任何颜色,无非就是含某些元素或者它们的化合物导致的。这个你们上过学的都知道,铁红铜绿锰紫钴蓝……两块玉石质地一样,说明成分差不多,那出土矿的地质环境应该也差不多;颜色又这么相似,让人不能不怀疑……”
“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嗯。”
“可是我们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豆儿,你是忘了我们这行的作风了吗?走一趟呗。”
“去甘肃?师父,咱不是金盆洗手了么?”
“这件事情能一样吗?关乎你的身世,只要有线索,上天入地也得去啊。”唐纪元躺回椅子里跟着戏盒子哼哼了两段,又说,“不急,你先考试,师父这几天去置办装备,等放假了我们再去。这块石头呢,赶明儿让你师兄拿去给他的朋友鉴定鉴定,先看看成分数据再说。”
“哦……”
“嗯对了,今天有你们那个那个……那个孟良教授的课件没?”
“有。”唐豆豆摸出优盘。唐纪元要接过时,她却又“嗖”地一缩手,斜眼打量了师父两眼,说:“老实交待吧。”
“交待什么?”
“你说交待什么?”
“我怎么知道交待什么?”
“老唐啊老唐,我真是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真的改过自新上进好学了呢,送我去念考古系不说,还天天问我要我们学校的内部资料。敢情是让我打入敌人内部刺探军情,给你做高级间谍啊?说,你是不是把我们学校去年的西周墓群调查报告拿去卖了?”
“……啊?”
“少装傻充愣。那地方背得很,消息也没公布,怎么会那么巧啊,我们刚一走,盗洞就来了。”
“兴许是有人跟踪你们了呢?你们那调查队,一出门就是兴师动众的,恨不能一路喊着口号去。”
“扯淡。老唐你听我说,戒盗好比戒毒,我知道很难,但是当断则断。既然决定了不吃这碗饭了,就不要再沾这些浑水,既危险又缺德。”说着觉得肚子不饱,又去蒸锅里拿了个馒头啃,“老唐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难做啊?确实,小的时候我跟着你走南闯北盗墓挖坟从来都是心安理得,那是因为咱干一行爱一行,但是今非昔比,是你非要我读考古的,是你送我去接受先进理论教育和正面思想熏陶的,这么多年在党的关怀和学校恩师的器重栽培之下,我已经洗心革面彻底从良决心成为一名新中国文物事业的坚决保护者了,你怎么能这样利用我呢?”
“豆子你说啥呢?你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师父就交待过你了啊,叫你‘学以致用’,什么叫‘学以致用’?就是让你拿专业知识武装自己,将来在我们的老本行里发光发热啊!哎,我看呐,是你忘了初心吧?”
唐豆豆一时语塞。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那,那你也不能把消息卖给这么个业余的团伙呀,有种你就亲自上啊。你知不知道他们一铲子下去,摸一件不知名的东西出来得顺带毁掉一百件稀世珍宝!有可能一些原本能够证经补史的珍贵文物就这么给毁了。实在是令我痛心疾首呀!”
“豆子你现在怎么变得又红又专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老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是有职业操守的,干一行爱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