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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间辗转反侧不知所措。宇文泰已被激怒,江陵岌岌可危。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彼方的父亲不受到战火的牵连?
恨不得直接去找宇文泰,央求他放弃攻打江陵。可心里亦明白,这样只会让他更生气。我从未过问过他的军国之事,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做无谓的尝试。
他是把什么都分得太明白的人。正是因为我从不过问,有些要紧的事,他才愿意说给我听。
眉生见我几日来烦恼,悄悄对我说:“夫人何不给郎主写一封家书,要他以年老体病为由辞去江陵太守一职,告老还建康去?”
我忧愁无比:“可是依爹那个性子,怎么会在大敌当前之际提出告老还乡?”
眉生探在我耳边轻声说:“夫人可在信中稍加提醒……”
我有些惊骇。对宇文泰而言这样岂非是通敌?我若是将宇文泰要攻打江陵的消息透露给父亲,作为江陵太守,父亲必然会告知萧绎,早作防备。
甚至设下陷阱,诱敌深入。
岂不是害了宇文泰?
眉生轻轻说:“夫人要眼睁睁看着郎主城破殉国吗?”
她幼时淮河泛滥,家乡饿殍遍野。父母带着她从淮州逃荒出来,又在路上先后去世。她孤身流落在建康街头,被父亲捡回去抚养,虽说是婢女,却一直待她不薄,后来又随我陪嫁来到长安。她对父亲的感情并不是婢女对主人的尊敬那么简单。也正因如此,她多年守在我身边,不管繁华还是冷清,都任劳任怨,毫无二心。
“你让我想想。”我轻轻挥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晚上我辗转难以入眠。大敌当前,父亲不可能独善其身要求回到建康。只怕我就算明白地告诉他宇文泰要遣大军攻取江陵,他也不会有半步退缩。
只会迎头而上,以身殉国。
几日未想到好的办法,这一天,聆音苑的大门却突然被破开了。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闯了进来,身穿铠甲,手执长戟,满满当当站了一庭院。彼时乳母正抱着玉珑在庭院里玩,玉珑从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场面,当场就被吓得嚎啕大哭。
我闻讯连忙跑出去:“你们要干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
心里却在暗暗发慌。难道是宇文泰在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片刻,宇文泰大步走了进来。穿着玄色的朝服,仪态整肃,双眉紧锁。见到玉珑哭得满脸通红,头一偏,说:“让玉珑回避吧。”
乳母立刻将玉珑抱到了后堂。
“出了什么事?”见到他完好无损,我才稍稍松了口气。可为何要在聆音苑摆开如此的架势?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到底怎么了?”我被他看得心虚。他已有数月未来,上一次走的时候还是温言软语,怎么一转眼就这幅模样?
他一言不发看着我,手往后一伸。身后的纥奚东立刻上前一步,将一封书信交到他手上。
见到那信封,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颤,有了一种巨大的不安。
他立刻捕捉到我的心思,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摇摇头,硬生生按下心头涌起的那个猜想。
宇文泰的脸上翻涌着死死压抑的怒气,将书信甩在我身上:“那你自己看!”
我将那书信牢牢按在胸口,却怎么也不敢打开。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若将它揭开,这光天化日,我会被碎尸万段。
我看着宇文泰愤怒得微微变形的脸,感觉心底腾起无法抑制的恐惧。轻轻抽出那信封里的薄薄一页纸,只看了个开头,身体已经凉透。
父亲大人,宇文泰不日将遣大军攻打江陵。请父亲即刻告老还乡回到建康,以避祸端。明音上。
我惊诧莫名。何以会有这样一封书信,还落在了宇文泰的手里?
“这……这不是我写的。”我无力地辩解。
“这当然不是你写的!”一声断喝,我忍不住浑身一颤。
他的脸上愤怒翻涌,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是想将我一口咬碎吞下:“但这封书信是从这聆音苑出去的!”
我难以置信。他竟怀疑我到这般地步:“你认为是我让人写的?”
“除了你还有谁?”他咬牙切齿,“除了你还有谁会关心那边的死活?”
我的心里始终盘桓着一个名字,然而恐惧却揪住我,不让我继续往下猜想。是谁暗自往江陵传信?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你的人搞错了?还是……”
“我的人不会搞错!”他的手用力一挥打断了我,“明音,你知不知道,这是通敌的大罪!若是你坐实了这个罪名,我也保不住你!”
我的心里有些凉意。他就是不信我。
我看着他。他情绪平稳了一些,但仍旧一脸怒色。那样的看着我,眼中有无奈。他也保不得我?他竟就信了,我会这样匆匆地、不加掩饰地瞒着他往外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