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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的声音不可谓不响亮,然而山林中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黑蛇鳞甲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轻鸣,周遭树上已挂满了低垂的蛇头,殷红的信子伸缩吞吐,豆大竖瞳中泛出阴森冷光,早春娇嫩的绿叶已被毒液侵蚀,变作漆黑枯枝。
蛇群铺天盖地,似乎永无止尽,行进之间却甚有法度,层层叠叠围住了沈雁落足之处,圈出个只有丈余大小的土丘。蛇潮翻涌,如同包围了伶仃孤岛的黑色怒海,飞鸟、小兽皆被吞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面对如此让人胆寒的一幕,阵中之人依旧未曾抬足,浪子的目光落在了无边无际的蛇潮之中,只见氤氲月色下,一个头带黑色斗笠、身穿宽大袍服的古怪身影轻轻挥舞手臂,似有风声穿过他手中持着的短棍,连绵不绝嘶嘶低鸣顿时响起。
那声响并不似普通音律,轻柔短促,像是巨蟒正在缓缓吐信。听到这响动,群蛇齐齐扬起头颅,蛇颈翁张,獠牙显露,黑潮像是刷的一下抬高了数寸。另一侧,一声更为隐约的笛声传来,凄凉婉转,似是怨女在低低泣诉。被笛声所激,蛇群不再按捺,状若疯狂的朝沈雁立足之处扑来!
天上地下,蛇潮倾覆,避无可避。沈雁也确实没有闪避,一直掩在身后的那只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薄如蝉翼,通体晶莹的短剑。他的指尖按在剑上,微微一弹,那剑铮的一声迸出锐鸣。如同拨弹器乐,剑鸣平地而起,扶摇直上,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又带着一丝奇异韵律,拔起之时落在笛声间歇,回转幽幽又打断诡异嘶鸣,两道驭蛇之音顷刻被搅得支离破碎,群蛇攻势顿时一滞。
显然没料到沈雁会以音乱音,带着黑色斗笠的怪人冷哼一声,把手中挥舞的短棍竖起,凑在了唇边,一声比笛声更惨厉的箫声从棍中传来。蛇潮像是被彻底激怒,再也不听音律指使,疯狂向前扑去。面对如此不可抵御的阵势,沈雁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浪子走的并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迟缓,然而那些飞遁在天,游走在地的黑蛇却齐齐一僵,蛇瞳暴涨。随着沈雁的脚步,弹剑之声愈发响亮,围绕在他足边的黑蛇竟然开始扭曲挣扎,向两边散去,辟开一条可供行走的通路。
噗的一声,吹笛人喷出了一口鲜红血液,原来这沈雁本就有驱蛇灵药,却偏偏要跟他们做内力比拼,可是如今箭在弦上,再不容退!随着一口鲜血溅出,交叠的乐声愈发嘹亮,几乎震耳欲聋,双方的内力都运到了极处,想要压制对方奏出的旋律,两位驭蛇人掩在斗笠下的面孔已然显出狰狞,沈雁弹剑的手背也迸出几根青筋。
笛声不歇,剑鸣不停,还有若隐若现的蛇药气味,被三者逼迫的黑蛇再也压制不住,发起疯来!一条条蛇疯狂撕咬着身边同类,你吞我尾,我撕你颈,像是被揉成了一团的麻线,腥臭气味扑鼻而来。
浪子的步伐开始快了起来,随着他迈出的步伐,剑鸣渐渐压住了笛声箫声,然而他奔走的方向却不是朝着驭蛇人,而是一路向西,似要突围出去。
正在此时,天光突然暗了下来,盖在月轮之上的那层薄云像是被狂风卷起,猛然朝地面袭来。随着愈来愈大的嗡嗡振翅之声,那片薄云也终于显出真实面目,哪里是浅薄云层,那分明就是一团翅如铁、尾如针的虎头毒蜂!
后有黑蛇,前有毒蜂,沈雁的身形非但未停,反而又快上了几分,只是两步,嗖的一声就穿越过了蜂群。蛇药显然对毒蜂无效,但是沈雁被内力鼓荡的衣袖却着实可做武器,身形急旋,他就像一团乌风猛然向山涧处的大树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