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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至秋的钱其实剩得不多,因为大部分都花在这套房子上了,在海市寸土寸金的地盘买高档小区复式楼,那是相当了不起的。对于一个替唱小助理来说,绝壁可望而不可即。
周博的父母也是海市人,住的却是三十多年楼龄的一室一厅单位房,那还是从他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一个卧室给两口子住,客厅里的沙发白天给人坐,晚上展开铺上被褥就是周博的床。他自从在时代娱乐工作之后,回家的时间倒是少了,如今怀念起那张从小到大陪伴自己的沙发床,说不出的惆怅。
低头瞅着手中的卡和存折,周博叹道:“凌哥,对不住,这个钱我要擅自支配了……”
离开书房,他选了黑色的衣服穿好,戴上帽子走到楼下,发现王玉竟然在客厅地板的绒毯上抱着iPad睡得正香,看来是玩了一晚上。简直令人哭笑不得!真是!完全还是个小孩子!
“王玉,王玉!”周博拍了拍他。
这小子睡眼惺忪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凌哥,……你要出去啊?”
“今天是司机和周博的葬礼,我想去看看。”
王玉的睡意一下子消散,“凌哥,我和你一起。”
葬礼在海市郊区的久安公益公墓里举行,只有少数几个人正在进行最后的骨灰下葬仪式,三个青壮年男子在挖土,周博的父母和亲人站在一旁望着被一块布盖着的骨灰盒,双目皆是红肿。
司机家里同样没什么钱,也选择在这块公益公墓下葬,两家人相距并不远。
周博站在十多米之外停下了,实在不敢去面对父母。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英年早逝,美人迟暮,这两样最是让旁观者心痛无比。
周博此刻的心情也极其诡谲莫辨。
他的葬礼,他却在一旁看着……
王玉四处张望,嘴里嘀咕了一句,“公司都没有派人来吗。”
两人肃穆地观完了全程,始终没有走近。
上车开回了市区内停下,两人找了个餐馆吃饭,但都难以下咽。
周博沉默了一阵,拿了一张卡出来,“王玉,这卡里有三十万块钱,你送去给司机大哥家,就当是抚恤金。我去找周……博的父母。”
王玉似是没料到他会有这般举动,下意识接过卡,然后呆滞的张着嘴抬头看他。半晌之后,喘了口气,“凌哥,我要一辈子跟着你。”这句话又比昨天在车上说的,更真了几分。
车祸既不是凌至秋的责任,这钱也不该他出,周博是替唱很重要,可司机和他根本没说过几次话,他就能拿出这些钱来,这种行为叫做什么来着?“宅心仁厚”……吧?
王玉很想劝劝他,提醒他现在没有事做,就代表没有了收入,不说节衣缩食,也得省一点是一点。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叹了口气,往司机家去了。
周博开着车,拐进熟悉的老单位小区。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万分,几栋旧楼房围成了中间不大的院子,槐树、梨花零散种了几棵,水泥路面的地缝里杂草,树荫下是傍晚吃完饭后人们聊天嗑瓜子的地方。他家在中间一栋的三楼,楼梯栏杆上全是铁锈,墙壁斑驳,门上的漆印也剥落了不少。
他的父母应该是刚刚才回来,屋子里静默无声,老两口想是还在伤心。
纤瘦修长的玉白色手指屈起,往门上扣去:“嘭嘭嘭——”
良久,母亲的拖鞋声响起,声音压抑,“谁呀。”
“我……是时代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来送抚恤金的。”周博嗓子里堵得慌,扯了个谎。
“扣——吱呀——”
门口露出一张浮肿苍老的脸,“你是……?”
短短三天,母亲邵梅起码老了十岁。
周博泛起压抑的心酸,勉强扯了扯嘴角,“阿姨您好,我是周博的同事。”
“哦,快请进。”邵梅把儿子的同事让进门。
父亲周康坐在沙发上,两肩耷拉,隐忍颓丧。
瞧着屋中悲凉的气氛,周博多想抱着二老狠狠地嚎啕大哭。
当初他进时代娱乐工作,老两口觉得儿子去了娱乐圈,出息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大明星,乐得逢人便说,见人就讲。后来才知道,儿子不是去当明星,而是给明星当助理。替唱的事情,周博没有说,因为属于公司机密。虽然差别有点大,可夫妻两个看儿子忙忙碌碌,脸上整日带笑,情绪也不错,时常回来还给他们摆谈各种趣事见闻,一家人乐呵呵的。
这样的日子,便是很满意了。
邵梅还跟周康开玩笑,“哎,小博以后会不会被哪个女明星看中,然后给娶进家来?哈哈哈,那可太好啦!那个常演婆媳剧的杨欣不错,我挺喜欢。要是她能嫁进我们家,我绝对不和她吵,事事都顺她。”
周康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美得你,做白日梦呢。”
周博若是在家,这种时刻一定会翻白眼,“妈!你行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