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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静使了个眼色,南春便张罗着丫鬟们拾掇这一地狼藉。
郑远静拉着她到西偏殿坐下,就有太监抬着冰鉴进来,生怕主子再因了暑气,生气伤身子。
碧池公主瞧她这态度,心中的气也缓了缓,嘴上却不饶人:“贵妃娘娘今日来有何指教。”
郑远静微微一笑,并不计较:“暑期太热,怕皇儿你闷了,来陪你聊一聊。”
“我倒是不闷,多谢娘娘关怀。”
“咱们大梁家大业大,皇儿随便砸砸东西开心,这东西便碎的值得。”郑远静凤眼一挑,“若是砸完心里仍不痛快,那就是一千一万个不值得了。”
碧池公主也不看她,道:“你若是听了风声来看我的笑话,看也看了,我便不奉陪了。”
郑远静忙截住她:“身为生母,我怎会来看你的笑话,我只气那苏澈不识抬举。”
碧池听及一处,眼中一红,道:“还不是你那胖侄女!赐了婚以后还不老实,朝三暮四,狐媚招人!”
“天青也非他意中人,只不过是有利用价值,想让他将你放在眼里,就得让自己先有价值。”郑远静抚着指甲,血红一片,连眼底也带了几丝鲜红。
碧池沉吟一会,开口:“我该怎么办。”
郑远静见她有兴趣,心一舒,“男人嘛,不过钱权色,我看他倒不是这世间俗人。”
碧池冷哼。
“但是那日他在殿上说他在研究山海经,你还记得吗?”
碧池抬眼。
“那便是突破口。”
“那山海经净是些灵异志怪,世上皆不存,有何突破。”
“他对你父皇却只提了一个地方,昆仑墟,你可记得?”
碧池点头。
“那便是他们两人真正兴趣所在之处。”
话音未落,就听人道皇上驾到。
两人紧着出了殿去行礼迎驾。
院里的狼藉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此刻看着倒没什么大碍,宋临见两人送西偏殿出,往正殿里一扫,看空空落落心里有了个大概。
再看碧池此刻情绪平复,便知郑远静在一旁起了不少作用,便道:“魏灵通,去殿中省里的尚舍局挑些好的再给公主布置起来。”
碧池忙谢恩:“谢父皇。”
“我不知贵妃跟你说了些什么。”宋临看着她,“但是你要明白,万事不可强求。今日任性,罚你禁足一周,好好思过。”
“是。”碧池低头。
天上打闪,随即轰雷阵阵,宋临便不久待,转身回宫。
郑远静这才抬头,目送他的背影,他竟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她温柔看着碧池。
碧池起身道:“若是不嫌弃,也请贵妃与我一同用晚膳吧。”
郑远静满心欢喜,自然应下。
两人一起入了西偏殿。
不一会儿,倾盆大雨。
徐遇仙在书房中看书,天一下子黑了,月桐帮他点上灯,照得一室光明。
几声惊雷划过窗外,不一会儿,天降大雨,伴着大风,吹得窗户乱晃。
月桐索性锁了窗户,屋外的穿堂风灌进来,好一股清爽自在!
一场好雨。
月桐张罗了一桌好菜,虽是徐遇仙一个人,菜色却不少,不知是否是有着其他的准备,这菜色两人足够。
徐遇仙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动筷,只是看雨。
不一会儿,只听前门处一阵马蹄声,门房按着他的吩咐并未开门。
雨势渐大,雨帘密不透风,砸在地上劈劈啪啪,看着惊人。
一道黑影拨开雨帘,徐遇仙能听见雨打在人身上发出的轻砸声,声声入耳。
那黑影猛然停止他堂前,带来浓浓的雨腥味。
不是宋临又是谁。
他已然全身湿透,头发打在脸上,水顺着脸流下来,衣服滴答滴答的坠着水珠,眼睛却是黑亮的。
“阿羡,你真舍得,这么大的雨,就真的狠下心来不见我。”他语带嗔怪,完全没了白日的气魄,倒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子。
徐遇仙便再也狠不下心,吩咐月桐端上桶热水,拉着他到里屋去。
雨越下越大,雨滴坠地声如翻江倒海,轰轰作响,震的人耳朵疼。
但是雨带着凉风,一扫京城闷热之气,舒爽的又令人精神一振。
郑天青洗了澡,趴在窗前看雨。
这一日太热,雨水飞流直下,冲刷着街道。雨势太大,街上也没了人,伙计们早趁着雨小回了家,店里空荡荡的,今日怕是回不了府中了。
彩月将冰鉴里的水泼出去,明月紧着收了井里还镇着的瓜果饮品。
和着雨的湿味,她闻见明月开始做饭了。
风顺着窗户灌进屋里,吹得郑天青蓝色的衣裙也跟着荡起来。她伸手去接雨,怎奈房檐太远,硬是小半个身子伸出窗外也够不着。
彩月一进门,就不知自家小姐在发哪门子疯,紧着疾步将她拉回来。
嘴上还念叨着:“您这又是作什么妖,这要折下去,您让我们可怎么好。”
郑天青看她急的,噗嗤一笑,眼中流光溢彩,比满屋子的珍宝还动人。
彩月晃了神,忙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替她梳头发。
“小姐,今日明月做了您爱吃的酱爆鸡翅、香辣虾和爽口萝卜,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你们俩今日辛苦了,可得给你们涨涨工钱。”郑天青举着珍珠芦荟玉容膏匀面,刚刚冷风一吹,不觉脸上有些干。
“我的傻小姐,今天这冰就花了十两银子,虽说一下午挣了五十多两,但是也禁不住您这么大方啊!”彩月又开始替她操心。
郑天青被她逗得直笑,知道她是真心为她,道:“我知道你会做买卖,还不是一样的傻,涨的工钱都不要,明月要知道你替她拒了,说不定会掐你。”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拾掇完了。
郑天青刚起身,就听窗外马车响。
探出头去,见那马车正停在她门前,正思忖着看着这车眼熟,就见一月白的身影,正是她心里念了无数遍的人。
他执着伞,站在她门前,如瀑的大雨砸在他伞上,他的腰不曾弯一下。
她震在原地,内心也与隆隆的大雨一样,轰然作响,动的厉害。
她一回身,彩月早就跑去迎门,自己也疾步向他跑去,熟悉的路此刻却分外的长。
郑天青奔下楼梯,苏澈已经进了门。
彩月替他收了伞立在一旁,引着清风去后院安顿马车。
堂中只有他们两人。
屋外暴雨如注,他就这样站在门前,衣袖有一点湿,眼睛却是亮的。
一如初见时的,拥她入怀时的那件月白长衫,此刻在他身上依旧楚楚。
苏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郑天青想起了那日他立在姑姑殿门边等她,也是一样眼神脉脉,温柔浅笑。
往日一见,她总觉得苏澈是仙人下凡,遗世独立。
此刻看他冒了雨站在她面前,虹膜潋滟,满眼风流,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他如此之近。
他堕了仙气,来到她面前,带着荷香,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她已无力反抗。
她先迈步,慢慢走向他,他已经冒雨走了那么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