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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他偎着我坐拥在床上,低声呢喃着他小时候是怎样生活的,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又希望自己的孩子受怎样的教导,絮絮叨叨直到后半夜,方才有了困意睡下。
我裹着锦被发呆,思绪浸在矛盾之中越发不安。
北方的严寒来的格外早,虽然是九月,清晨却已经开始布霜,道路两旁皆是雾凇,就好像刚刚飘落一场小雪。
晨曦还浸在白色雾霭中,军士已经行在路上。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的马背上飘摇,佟儿哈着冷气将手收进袖中,曹丕载着我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畏冷的将身子向后缩缩,蹭过他冰冷的铁甲,更觉寒意。耳旁除去飕飕风声只剩马蹄作响。
三日后到达中山,在城里一家名唤‘饵馆’的饭馆吃过饭,收拾收拾才来到军营大帐。
才进军营,触目是巨大的紫色麒麟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上面大大的曹字也像永远泯灭不掉的一般刚劲,身着甲胄的士兵排列成阵,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刺痛人的眼睛,仿若要展开一场真正的杀戮。
站在我身边的曹丕,他缓缓抬起手将我拉住,“今天,我会让你和袁熙相见,也会让你选择是去还是留,如果你选择跟他走,我便用这三万人冲锋,必将中山踏为平地。如若你选择留下来,我会将袁尚诛杀,放过袁熙和他的部将,你自己选择。”
看着对面兵士手中寒光森森的兵刃,毫无疑问在宣誓着反抗者的死亡,我驻足良久,他并不是让我选择,是在用袁熙的生命逼迫我。
上前踏出一步,我挺挺胸膛,现在的我不能悲伤不能哭泣,不管是眼前这些将士还是盘踞在中山角落里等待开战的袁家军,他们最终都只不过是掌权者手底下的棋子,一条条或年轻或不甘的生命成为权利相争下的牺牲品,马革裹尸的凄凉恐怕只有他们家中牵挂的老母妻儿才能体会。
组织会儿言语,声音平静淡然,道:“什么时候让我和袁熙相见?”
他松开攥着我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沉声道:“你很想快点见到他?”
我看着他,没有回话。
他垂下的手重又缓缓抬起,向前一步,对着面前的军士重重一挥,“出发!”
那些士兵的动作整齐如同一人,缓缓抽刀出鞘,跨上马背。
他回身上马,将我拉过,我还没有回过神来,队伍已经出发。冲锋的部队像是突然爆发的潮水奔涌向前,所过之处草木已被践踏的凋残。
前方从地平线缓缓展露出现的袁家军,那里领头的将帅是袁熙和袁尚,那个模糊的影子随着距离的拉近越发清晰,我的心也开始跳动的厉害。
曹军冲锋离袁军大阵只剩下不到一里的时候,写着曹字的紫色麒麟旗突然挥动一下静止在上方。曹军所有铁骑一瞬间戛然而止,两军无声对峙。
看到我袁熙显是一怔,目光里有愧意闪过,随后不再看我,两眼直视身后三万曹军。
我终于再见到他,眼里只有他一人,看不到他身后的人和物,也看不到拥着我坐在马背上的曹丕,可是袁熙,我的袁熙,他的眼里看到的是成千上万的曹军。
我想如果这是最后一次相见,就请求上苍将时间停止在这里,天和地不要在转动、太阳也不要再落下、在这个静止的时间里,我们就可以相望永远。
蓦地,一声婴儿啼哭,将这个战场的寂静打碎,一个妇人抱着襁褓跌跌撞撞而来,她扑到袁熙马前,我看到袁熙慌乱的下马,小心将她扶起,神色关切。挣扎着下马,不顾曹丕在身后的怒喝,一步步走过去,我想看看这个女子,她为什么可以和我的熙郎在一起?
风骤起,地上的黄沙被无情的卷起肆虐在空中,挡住我急切的视线,挡住前方那个被泪水模糊了身影的夫君。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踉跄一步终于还是摔到地上,膝盖可真疼,可我还得起来,我得去看看,去看看他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