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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宁萱,宁珞在京中最后的心事也了了,便一心一意地打点好一双弟妹的学业,收拾去西北的行李。出行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二,大长公主遣人算过了吉日,宜出行、移徙。这段时间秋老虎也差不多了,一路上气候适宜,到了鲁平城也正是那里的暮秋时节,还可以适应一段再步入西北的寒冬。
八月初十,邹泽林设宴归云居为景昀践行,他出去后不久,便有一顶软轿便到了定云侯府跟前,田公公叩开了府门,恭请宁珞入宫,盛和帝召见。
宁珞和大长公主、弟妹们正在用膳,一听旨意心中忐忑,景昀的叮嘱言犹在耳,可她总不能吃得好好的便一头栽倒在地说自己病了吧?这可是欺君大罪,更何况盛和帝见过她两次,对她算得上是和蔼可亲,他们俩的婚事也是他亲赐的,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朝着绿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速去禀告景昀,宁珞便客气地请田公公稍候,她去换套正式的衣裙面圣,田公公却笑着道:“夫人不必多礼了,陛下说了,只是召夫人说些话罢了,还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来,平常些就好。”
一路坐着软轿入了宫门,眼看着天色已晚,落霞漫天掩映在一片重檐殿顶中,将那肃穆的黛墙乌瓦平添了几分俏丽的色彩。
宁珞心中略略放松了些,眼看着田公公并没有朝着上回去的内宫走,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陛下现在还没有歇息吗?”
“陛下素来勤政,若无意外,一般晚膳都在外面用了,批改奏折到酉末戌初才回寝殿歇息。”田公公笑着道。
五更不到上早朝,戌时才歇息,这可真是够辛劳的。
九五之尊的言行,自然容不得宁珞来置喙,只是她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陛下虽然天纵英才,可也要劳逸结合,万勿操劳过度。”
田公公叹了一口气:“夫人是不知道,从前还有世子会来陪陛下说说话,可自从……世子也很少在陛下身旁伺候了,这没人拦得了陛下,陛下也就越来越晚歇下了。”
“这……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和另外两位殿下吗?还有梅皇贵妃她们……”宁珞呐呐地道。
田公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夫人只怕是不知道,这后宫之中,疼了这个,那个便有心思;宠了那个,这个便要气闷,索性还是大家都按部就班,也倒落了个清净。”
宁珞呆了呆,心中一阵恻然,这九五之尊,若论随心所欲,只怕还比不上普通人家。
说话间便到了御书房,田公公将她领到后便退了出去,里面空无一人,宁珞便胆大了些,一改方才在路上的目不斜视,好奇地打量起这里来。
御书房看上去大得很,左边墙前摆着紫檀木博古架,上面的各种古物精致,最中间一个五彩瓷瓶上掐金镶玉的,各种花鸟描绘其中,纹饰繁复,色彩艳丽;里面是一个沉香木雕屏风,雕着上古神兽,栩栩如生;再往前是一张紫檀木书案,书案上除了笔架和纸砚,角上更有一只小小的鎏金镶翠熏炉,正在袅袅地冒着青烟,一股浅浅香味十分好闻,想必便是那宫中专用的龙涎香了;正对着书案是一副气势磅礡的江山如画横幅,估摸着有一丈见宽,险峰峻岭、瀑布险流,大陈的大好河山尽入画中,看着心潮澎湃。
到底是御书房,这里的陈列尽显帝王的胸襟和气度,宁珞好似看到了盛和帝每日在这里和群臣商议国事、运筹帷幄的场景。
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宁珞忽然瞧见书案前面的隔断上挂了一幅富贵牡丹图,那笔法细腻柔润,为这间御书房平添了几分脂粉之气,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还没等她细看,几声轻咳传来,宁珞一惊,回身一看,只见盛和帝面含微笑举步入了书房:“珞儿来了。”
宁珞不敢大意,立刻上前见礼:“臣妇见过陛下。”
盛和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拘礼,缓步到了书案前,凝视着那幅牡丹图道:“珞儿也喜欢这幅画?”
“此画笔力高深,将牡丹的富贵和娇嫩跃然纸上,纤毫毕现,臣妇忍不住便多看了两眼。”宁珞恭谨地答道。
盛和帝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怅惘一闪而逝:“这便是昀儿母亲年轻时的画作,当时朕还不是储君,她说了等她画完便送我,结果……画还没画完,朕便被立为储君。等朕再去讨这张画时,它已经被揉成一团扔在了一旁,要不是朕偷偷去抢了过来,只怕便没这幅画了。”
宁珞怔了一下,再仔细一看,果然,尽管那裱装的技术高超,还是能从宣纸的纹路中看出一丝揉皱的痕迹。
“她不愿送朕,所以也没有在画上留印,这样也好,朕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挂在此处。”盛和帝的语气淡然,好像在说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往事,宁珞却心中酸涩,这三人的纠葛,在俞明钰死后还不得解开,也不知道是他们的幸还是不幸。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无趣的事情了,”盛和帝看向宁珞,微笑着问,“昀儿后日便要出发,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宁珞早知他有此一问,便挑拣着些关于景昀的趣事说了起来,盛和帝听得高兴,还追着问了几句,末了怅然道:“朕真舍不得放你们走,鲁平城山高路远,又有北周环伺,朕心里不踏实。”
宁珞恭声道:“陛下尽管放心,景大哥行事缜密,必不会有负陛下重托。”
盛和帝笑了笑:“作为君王,朕自然信他能将边城防卫得固若金汤;但作为父亲,儿行千里,朕心忧之。”
宁珞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