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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慕中书提起,全安的老家里有一个胞弟叫全明,他曾打算叫全明入京替代自己,而他好到兵营中照顾小主子!”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尚书门下两省旁听的朝臣无不一头雾水,就听她接着道:“这高府的全管家原来是兄弟二人!全明为人狡诈圆滑,颇得主子的宠幸,所以便成了高家买卖杀害流民的帮凶,方才作证,诸位也都听到了。而全安因为得知了主子的阴谋被囚禁在主宅,一个下人为何……”
高复岑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长孙姒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七月初八,我等进府查案,众目睽睽,全安总管死在回舟渡桥之上,尸体存于义庄,七月初十火化;可昨日在城外捉到全明,他的供词高公悉数听在耳中,难不成是全安死而复生?我倒要问问,高府管家乃兄弟二人,竟无人知晓,也不向我等言明,如此隐晦是何道理?”
“你……”高复岑想要争辩两句,却苦无良言,只得悻悻作罢。
长孙姒接着道:“远的高公想不起来,咱们就提些近的,说说何钱氏一家。高郎君待母子三人尤为心善,吃穿用度,无不精细。知道何钱氏有昏眼症,便让她提早下工;暂时栖身的厢房里,秋装冬衣,各备下了好些件。若是说高郎君顾念那母子,这也就罢了,可叫人备下这一副翠玉镯子,何钱氏还欣然接受,这未免叫人匪夷所思了吧?”
她把那对从何钱氏腕子上取下来的玉镯子隔在手边的高脚几上,“我曾问过阿岩,他说何钱氏行走匆忙,只带了两副坠子,并无别的傍身之物,所以最后穷困交加无法医病。那么,镯子必然是进府之后有人相赠。不过这种玉镯京城中不常见,我派人去首饰铺子打听,这是簪银师傅的口述。”
她又从南铮手里接了两张纸给众人传看,上头有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有匪斋的私印,“这镯子原石名为翠,和田出产,每年在京城售卖也不多,都有记录在案。当时买镯子的是位娘子,虽为表明身份,但穿着高府下人的素衣,声称为郎君置办,掌柜的记得尤为清楚。诸位可以传看记录和鉴玉的口供!”
她兴致勃勃地问高显,“那么敢问高郎君,派人采买了名贵的镯子,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如此照顾未免越了规矩吧?”
高显无奈地叹了一声,“某心生怜惜直至爱慕,所以才以玉镯相赠!”
“认识不过几日,”慕璟久未出声,怀疑道:“竟能心心相惜至此吗?”
她笑眯眯地看了慕璟一眼,接着道,“姑且认为是你说的爱慕,那么还有一件事。七月初八那日,何钱氏临死之前,将她的一只耳坠拆下,放在床头的帕子里。我与王侍郎还在纳闷这是何意,所以便故作不知,又将那坠子放了回去。后来,刑部里有个寿州的侍女,从她那里知道寿州近来有这样的习俗,娘子临去前都会把郎子给她的信物留下一半,让他放在姻缘袋里,入了地府好再续前缘。”
长孙姒抬手唤了两个差役来,“我如果所料不差,那只坠子应当在一只锦囊里,你贴身收藏!”
两个差役将高显按住了,果真在他胸前摸出个锦囊来,倒出一只坠子,和长孙姒手里的一摸一样,她问道:“高郎君一直身在京城,是如何知道寿州有这样一桩风俗的?”
“荒唐,荒唐!”高复岑冷笑道:“公主真是能言善辩,随意编些奇谈怪论就意图混淆视听,给你的侍女开脱罪责吗?什么玉镯,耳坠,男女之间的定情之物,如何经过公主之口全然变了一副模样?公主难不成另有意图,刻意陷害我高家不成!”
长孙姒料到他定然要寻烟官之过说事,细细听他说完接着道:“高公若是认为以上几处显而易见的疑问都无足轻重,那么我就接着回答您的问题。关于何钱氏之死,高府一口咬定是我的侍女烟官下针毒死了她;可是两人素未谋面,何来冤仇?何况前一日,两人打过照面,为何不下手?”
她冷笑,“当日,我见了何钱氏,言谈间对阿岩兄弟无半点情意,所以我对她有些疑惑;而且,伺候她的侍女四夏说,她整日都不曾下榻,别院里的侍女同样可以作证。但我见到她时,她的绣鞋全被汗水浸透,若她未曾下榻,绣鞋又是何缘故?若是她下了榻,缘何无人得见,又去了哪里?”
王进维突然接话道,“臣想起来了,那日,公主派了人守在别院,还看见一个六尺来高的青衣人影往高府北门去了。当时也没人瞧见,难不成……”
长孙姒道:“你说的不错,”她低着头看了一眼高显,“想来那一日,我们见到的何钱氏怕不是她本人,而是高郎君派了一个身手敏捷的娘子吧?趁势出院子杀了全安。我们都知道何钱氏卧床养病,怀疑何人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如今想来只怕是灯下黑,一叶障目而已!”
王进维又问道:“那高显为何派人假扮她,为何又让那人杀了全安?”
“小凡被杀必然会把高家的勾当公诸于众,”她低着头看高显,意味深长地道:“他以为瞒天过海,能保住何钱氏的性命,怎奈不过一具泥菩萨,救赎的了谁?想来,七月初九,我们见到的何钱氏才是真身吧,否则屋中如何连纸笔都没有,不过是怕她在我们面前留下马脚。”
她拿起那青翠欲滴的坠子,递到高显跟前,一滴泪掉在上面,颤巍巍。她轻叹了一声,“百事已了,你不过假扮高显,多年恩情已还,再如此执着,可对得起那情深意重的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