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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姒垂眼看他,满面愤怒的模样,“你没有?没有愧疚,还是,没有杀人!”
“我没有杀人,小凡他是我弟弟,才七岁,我怎么舍得,我……”
阿岩哭出声来,眼角揉开了泪,全是悲伤,“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一样,和他们一样,都是皇亲国戚,彼此维护,哪里管顾我们的死活……”
长孙姒在太师椅里坐下,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子,一面听他哭,直到他长长地吊了一口气才开口,“阿岩,本来你家在寿州也颇为富裕。可惜今年盛夏,白水围城,令慈只得领你们兄弟北上寻亲。不过,投奔的亲戚却是个吝啬之徒,瞧你们落魄也没有收留之意,随意给些东西打发了。你们在无助之际,恰逢兵部员外郎高显救济灾民,便入了高府。令慈感激涕零,自愿在高府帮佣,你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阿娘不在,你就得照顾他;可惜你和小凡感情再好,你也不过是孩子,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的了他……”
她俯下身,看着他恐惧的眼神接着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当心,错手……”
“不对,你说的不对,我没有杀他,你说错了,错了……”
长孙姒逼近他,看见那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愤怒和悲切,泪水盈盈,她厉声道:“那你说,小凡是怎么死的?”
“他是因为……”阿岩被她逼得紧了,面红耳赤,急促地喘息,一句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又烟消云散了。
那是用来保命的筹码,如何能轻易说出口?他低下了头,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长孙姒缓和了口气,也不再逼他:“阿岩,你身上伤也不轻,叫这位阿姐给你看看可好?”
烟官冲他笑笑,招呼人取了药匣来。她伸手牵他,阿岩起先抗拒,又似乎瞧着她没有恶意,这才扭捏地随她避到了帘子后头。
半柱香的时辰他才开口说话,闷闷的带着哭腔,“你前面说的都对,四天前,我卯时三刻起身,小凡还在睡,我没有叫醒他。洗漱回来时,他还躺着,我怕他生病便去摸他的身子,被子里黏糊糊的,把手拿出来……全是血,任凭我怎么晃他,都不醒。外头就有人嚷着我杀了小凡,冲进来捉了我还打我,我咬了一个手腕,跑出去躲进了寻常玩藏人的小洞里,等到天黑顺着狗洞爬出了高府……”
“你没有叫醒?他是应了你么?”
“是。”
“你洗漱,大概多久。”
“一刻钟,住在一起的人很多,用水要等着。”
“那里离你们住的地方有多远?”
“不远,能通过开着的窗户看到小凡。”
“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人,什么时候进去吗?”
“没有。”
帘子后面露出他埋着的头,长孙姒笑笑问道:“捉你的人有哪些?”
“我当时害怕,记不清了。”
“你阿娘当时在么?”
他摇头,“不在,听说高府的全总管派人找过她。”
“出府后有人再抓过你吗?”
“有,我跑掉了。”
长孙姒起身,“如果你现在不在这想过准备去哪,不想给弟弟报仇吗?”
他沉默良久才道:“……想。”再不愿开口。
王进维随长孙姒出屋,低声道:“公主怎么知道阿岩的身世?难不成……”
“猜的!”
“啊?”
长孙姒似笑非笑道:“你不会以为他们是来投奔我的吧?”
“……臣不敢!”
她回过身来望着湖对岸的一株合欢道:“南铮惯用的不是和罗香,必然阿岩有要求,这么精细又深谙礼数的小郎君,家境哪里平凡了去;他坐的案几后供着牌位,上刻他阿爷的姓名,牌位下放着的寿州麻衣上有新补,不超过月余,针脚几乎辨识不出来,可见补衣服的是个在深谙寿州麻的娘子,我才说是他们母亲。至于投亲不成,牌位下供着香,不是宫中所用,依着他们的财力也买不起,不过这么一猜罢了。”
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王进维,“王侍郎精通勘验,自然不在乎这等琢磨心思之事。”
“臣不敢,”王进维犹豫片刻道:“公主觉得阿岩有冤?”
长孙姒摇头,“就说了几句话,冤不冤的又得另说!”
王进维揖礼,“公主放心,余下的交给臣来办,定要他说实话。”
她摆手,接过晏弗递来的手书看了一眼,“高显回宫请罪去了,我去听听他怎么说,你不如带上屋里那俩到高府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