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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一场大火,殃及了皇后与惠王,却把德、庆二妃给捧红了。林黛黛坐在温室殿中的榻上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庆妃彼时正听花房的人报账,一抬眼正见林黛黛面上略有惊异的神态,不由笑道:“怎么,没见过榻么?”
林黛黛见花房的领侍太监仍在,便只端起那盏松萝饮了一口,摇摇头道:“娘娘还有心思调侃我呢,快些算账才是正经。”
花房的傅公公忙笑道:“这个月的帐已经大概算完了,只再过一遍便好了。”说着便将腰躬的低低的便退下了。
庆妃好奇心未消,只搡了她一把道:“到底怎么了?”林黛黛便指着身下的榻道:“我原先觉着我那榻既镶了大理石,又有退光黑漆已经很好。今天见了这榻,才知道我那个真真是俗不可耐。只看娘娘这个榻上头的古断纹与元螺钿,何等雅致呢!”
庆妃听了之后兴趣登时便消了:“就为这个?前日子内府局的给我换上的,我倒觉得还没先前的好用,前头的那个下头有四个踏足,这个榻下头实实的,顶不好用。你喜欢我着人送到兰林殿便是了。”
林黛黛听了哑然失笑,庆妃出身比她不知高贵多少,于这些上却全不计较。对她来说,榻就是榻,林黛黛一想到花房巴巴给庆妃换上这个榻的样子便想笑:“把这个榻送过去,岂非打内府局的脸么?届时私底下还不定怎么怪我呢,再来谁又少了个榻?管它雅不雅致,横竖躺在上头是一样的。”
这话正合庆妃心意,她只耸了耸肩便低头继续看那簿子。正这时,花房的几个宫人又抬着个鹅颈的古铜瓶进来了,里头插着几枝虬枝屈曲的绿萼梅,瓶口还有苔藓精心封着。林黛黛望见了肚里笑的简直要打结——又是个媚眼抛给瞎子看的。
其中一个宫人在庆妃命她们起身之后,便殷勤道:“奴才小团子,给娘娘送这绿萼梅来。这花瓶入土年久,受土气深,以它养花,花色鲜亮;奴才们又投了硫黄在瓶里头,想来再冷的天,也不会冻坏了这花。”庆妃只点了点头,对着戟儿那边微微一侧脸道:“赏。”
庆妃才说完这个,林黛黛忽漫不经心的问道:“我那里的也送去了么?”那宫人一愣,旋即笑道:“奴才们正要送去呢,和主子的是一盆红梅。”林黛黛故作疑惑的问道:“怎么是红梅?”
宫人越发诧异,往和昭仪那里送插瓶不过这一两年间的事,怎么她还嫌起红梅来:“今年宫里绿萼梅开的不顶好,只皇上与庆妃娘娘这里供的是绿萼梅。”
庆妃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插瓶梅花中,绿萼最胜,红梅略逊一筹。往年给她送来的都是红梅,偏今年是绿萼,这便也罢了,偏只有她和皇上供的是绿萼!
她心内不由冷笑一声,皇后与德妃还没死呢,花房的就大张旗鼓将这绿萼送来。从花房运到温室殿,一路不知多少眼睛看着,这些宫人不是来孝敬的,而是来投诚的!
庆妃只又想了一会儿——这绿萼梅必是不能收的,只是转手送给皇后与德妃,看着像是示威似的,便说道:“将这花送到贞芬仪那里吧。”
小团子只低低应了一声是,随即几人又抬起那绿萼,一齐送到安昌阁去了。
安昌阁里贞芬仪正隔着菱花窗格看外头的冰雪,从前宫里人人皆知她是皇后亲妹,所以对即便她不得宠,也对她恭谨有加,然而此时皇后失势,她自然最受其殃及,除了日常的份例外,安昌阁已经许久没有人送东西来了。
贞芬仪见了那插瓶绿萼一时不由兴奋不已,只忙不迭的问道:“是皇上命送来的么?是皇上么?”小团子在庆妃面前毕恭毕敬,在贞芬仪面前就未必了,登时只似笑非笑的说:“这花是庆妃娘娘命送来的。”
贞芬仪听了喜意登时消减了三分,只抬手抚了抚那梅花,语气低沉道:“庆妃娘娘命送来的呀,也很好啊。外头天寒地冻的呢,银朱,快给公公递茶。”
“递茶”当然不是最紧要的,花房的宫人掂了掂手里的荷包,总算露出了第一个真诚笑意。其实这起子宫人正如庆妃所想,今日正是去投诚的——在花房里,干的活计不必别人少,收到赏却没旁人的多。
偏这小团子正是个心比天高的,觉得这正是因为自己没个正经主子的缘故。所以正苦心孤诣的为自己寻个主子,整好见这段日子里庆妃掌管宫务,十分风光,便巴巴的送来这绿萼。不曾想庆妃不赏脸,在贞芬仪这里却受了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