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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在旁侧听了,也不见有些诧异,温雅沉宁的面容仍合着微微笑意,轻笑道:“小王惯听古时褒姒、妲己为乱,如今见了政公家中琐事,才可算明白,妇人之祸,也是一害,可见先不必衡量别个,娶妻当取贤。”
贾政并贾赦听了,面上更是难看,忙不迭跪地求饶。
那邢夫人本就是续弦,原本身家便不高就不去说;王夫人乃是王子腾的亲妹,可偏生这王家于女孩儿的要求不过是“些许识得几个字、无才便是德”,原本私底下粗鄙浅薄好歹也不敢有多嘴饶舌的,只如今叫皇帝看见了,北静王又扣下“妇人之祸”一顶大帽,这哪里是丢脸一说?稍有不慎要丢命才是真!
赫连扣也不看他们,目光顿在院中那袭飘摇青衣上,许久方淡淡道:“朕颇为喜爱小贾解元少年才学,如今卿既连整治内宅也是无暇的,便也不该耽搁了他温书备考。日后只管让他居在林府里头,也好一举为朝野再添栋梁。”
贾政脸色一白,赫连扣这一番话,虽是未尝彻底断了贾环与贾府的联系,却也是实打实地敲了他边鼓,这少年乃是帝王看对了眼的,阖府里若敢轻举妄动,少不得将受排揎。如今贾家中落,好容易有个能出仕的,更是自个儿房里的庶子,贾政只觉面上有光,正要谋划些法子叫他回府来,帝王轻轻巧巧一句话却是掐灭了他那点子微末心思,一时只觉颓丧憋闷。
“皇兄,我瞧他们也差不多了,想来端阳也能妥善料理。夜里风凉,您不若与臣弟先走罢!”水溶摆了摆手,颇为正经地行礼道。
赫连扣看了他一眼,点头应声道:“养不教父之过,既生父不在,叔父当负其责。着人传朕口谕至保龄侯、忠靖侯,史家女言行失德、教养不端,累及长辈,故罚俸三月,禁足半载,使其二位夫人好生训导,以儆效尤。”
毕红打了个千儿应下,乃领着人急急退去。
赫连扣既发下了话,也不再驻足,叫水溶等拥着浩浩荡荡离去了。
贾政和贾赦在原地跪了半柱香的功夫方敢颤颤巍巍站起,那厢端阳早得了信儿,也便不欲在此处耽搁功夫,携着葛蕈几人出来,瞧见这二位竟仿佛个丧家犬,更不是甚么好脾气的慈和人,因冷笑道:“皇兄顾着二位年事已高,话总不愿说满了。我看着倒不止那史家女言行失德,恐是养在这宅子里的女孩儿皆少些廉耻仪容。也亏着林妹妹脱离得早了,再不该有些别的,先管好你们家的女儿们才是真罢。”
贾环叹了口气,微微侧过头,那贾氏几人的神色已是黑得能往下掉铁,白得能往上挂霜,三春姐妹已是哆嗦着啜泣起来,唯有那薛宝钗,咬着嘴唇杏眼含水地直直站着,目光定定顿在他身上,仿佛风骨雕刻的一枝素梅,倒是叫人颇为于心不忍。
只他到底是透彻凉薄的性子,若非当日有贾家种下的因,自也不必生发了今时的恶果。那原主叫一顿家法打得归了西才便宜了他一缕亡魂,那林黛玉躺在榻上病得将要半死也不见多少人垂怜,更别提那许许多多冤死在这府里的、被打发了卖出去的女孩儿。
谁家的经自有谁来念,眼前的这桩桩件件儿早跟他脱了关系去,这薛宝钗又是以为站在了甚么样的立场上才敢要自个儿插手呢?
贾环朝前走了一两步,灯火回眸里冲那心思玲珑的薛大姑娘略略翘起嘴唇,露出一个薄凉而冷厉的讽笑。
贾环叫双灯一路引到了后街,一驾蒙着厚呢黑绒帘子的乌木马车稳稳停着,给坐在车辕上的彭索骥打了个招呼,便探身钻进了帘子里。如今已是初冬,更是夤夜风凉,马车里铺着厚实的银鼠皮子,燃了一个小小的炭盆,放的乃是果木银丝炭和檀香,馥郁里透着丝微甜,使人身心都松快得很。
赫连扣把他揽进怀里,抖落了一斗篷的夜露,抚着少年微湿的鬓发略略皱眉:“这雨过天青斗篷还是薄了,再过段日子便防不住冷,你既偏爱这个颜色,宫里正得了几匹子蜀锦,拿来给你做个缎面儿也使得。”
贾环捧着茶,轻笑道:“那千金一尺的东西,我可穿不上身。莫说个贾府庶子,便是师父家好大的派头想来也得不着。还是留着给您后宫里那些个正经消用才是,宝刀赠英雄,这蜀锦嘛,自是要配美人儿的!”
赫连扣一把捏住他尖细的下巴拽到怀里,咬上一口狠狠道:“好利的嘴儿,除了你,朕哪个美人儿都看不上!”
贾环仰头承受着帝王略带薄怒的吻。那条软舌在他唇齿间搅动着,带出啧啧水声,吮得他舌尖儿都发麻。一时间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淫——靡、情——色、热烈、灼然,细细的□和粗重的喘息交叠,越发让帝王有些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