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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坐在窗边,背后梨花似雪,明明就在我身边,却总觉得看不够似的。笑着笑着,倏忽想起季云卿说的话,我的寿元比寻常人短,而重生之后的事迹轨道总会在稍作偏离之后,又回归原位。或许八年之后,我不是死于刺杀,而是“寿终正寝”?
此刻还能接受,因为我还有八年可以挥霍,若时光渐渐临近,我到时候舍不得陛下了又该如何是好?
“在想什么?”
季云卿道三生之事是陛下默认的,我没法对他开口,眨眼便换了表情,认真道:“在想哥哥这光芒万丈的体质,是往后每夜都会如此,还是就这阵子如此。要是持续如此,我可怎么办才好,离近了都不行。”
陛下听出我的言下之意,神情一滞,表现不似从前不自在的仓皇,却还是迅速地避开了我的目光,淡淡道:“书中有过记载,龙气会大涨三日,清除城内秽浊之物,之后便会收敛了。”
这话太过笼统,我想听的答案还需要更详尽些:“收敛?收敛成什么样呢,那我可不可以……唔,太亲密的肯定不行吧?”
我以为陛下又要傲娇娇羞一阵,可他凝着我,面沉如水,竟然有几分较真:“当然可以。”
我眨巴眨巴眼,想要说话,先牵动腮帮子咬了口手里的馒头,缓缓道:“这也是记载里头有的吗?历代的皇帝里头有和鬼修一起的?”
他说没有,然后略略不悦抿着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不能……你就不打算同我一起了吗?”
我冤枉啊,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而且这控诉听着,我简直就是个只觊觎他身子的登徒子啊:“不不不,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哥哥在一起的。只是哥哥您现在贵为皇帝了,万一我这一身的阴气伤着您了怎么办?我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的安稳考量,多嘴问一句嘛。”还稍微有点在意后半生的幸福罢了。
他哼了一声,显然不为我的花言巧语所动。
我谄笑起来,将手伸了过去,想要摸上他的手,结果一触就是一阵灼烧似的刺痛,刺得我措手不及,立时嗷出声站了起来。连陛下也怔住了,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怎么了?”
我摸了摸自个的指头,残余的灼痛仍然炽热,并无表皮的伤害,直达魂体。心中极度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多揩些油,往后当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有些哀恸。望望他清亮的眸,下定了决心:“哥哥放心,即便是纯精神上的感情,我觉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陛下拂袖而去,留我独自惆怅。
……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那日陛下在场还是刻意收敛、没声张了的,指尖的灼痛持续得久而剧烈,比真火烤着还要刺痛几分。从前陛下如何说也改不了的、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的毛病自然好了,待他忙着政务,我便捣鼓砂砾中的灵花奇药,日子过得格外清心寡欲,连嘴上的便宜都不去占了。
先帝七日之后下葬皇陵,季云卿等人回归天镜宫,独有我留在了淑明宫。再然后狗子和阿喜都入了宫,有了熟人在眼前晃,这宫闱好似都添了生气。
我初见狗子很是欢喜,带着它在御花园中跑闹,扔藤球给它捡。阿喜在旁边给我斟茶,忽而想起来,同我道:“小姐,你可有听说那司凝雪的事?”
我从狗子嘴中接过藤球,高高一抛,叹了声:“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我晓得您不想听旁人的事。”阿喜端着沏好的茶走过来,往我面前一搁,“我啊,想着她之前对您做的那些事就窝火,说出来痛快痛快,这就叫善恶终有报!”
我挑眉:“莫不是司家没落,有人落井下石了?”
“也不是,是他司家的嫡子司程惹了是非。贵家的公子看上去文质彬彬,我起初都没想过他是这样的人。他年纪轻轻,房中就添置了两个侍妾,一个侧房。可那侧房性子泼辣又善妒,一夜便同司程争执起来,司程丢下她去了侍妾房中,第二日一瞧,人跳到湖里已经冻成了棍儿。半个月前司家还权势滔天,眼见就要攀上了咱们陛下,那侧房家里只得忍气吞声。而今司家没落,他们便找上门来了,让他们赔命。”
我逗着狗子不吱声,阿喜又绕到我跟前,继而道,“司凝雪强势的性子您是见识过的,有理没理都给能给她说出理来,结果那侧房家根本就是个满身铜臭的文盲,人不同她讲理,又不懂怜香惜玉,被说得烦了,当着众人的面便给了她一巴掌。司凝雪身子是金玉养大的,差点给这巴掌打得断了气,当场便昏死了过去。对司程道陪不了他女儿的命也行,让司凝雪给他当侍妾,还说就当他吃了个亏,毕竟都是给皇族退过婚的,旁人家谁还敢要。”
我皱了皱眉,那侧房娘家人着实是乖张,话说得也太过难听了。但司凝雪也好不到哪里去,旁的不说,只那一城百姓的血债,就让人对她怜悯不起来。
见我无甚反应,阿喜有点兴致缺缺,“小姐就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我确然也奇怪,她足不出府,是哪里听来的。“嗯?”
“那司凝雪走投无路,进不来皇宫,便又来我们王府想要托人找陛下,正巧那日陛下回来取东西,同她遇上了。”
我手里的藤球一松,跌落在地:“她找陛下,说什么了?”
我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最见不得人求我,看着旁人湿漉漉含着祈求的眼神就受不了。自己如此,难免也会以己度人,深怕陛下会动摇,司凝雪无论从什么审美角度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阿喜捂着嘴笑,终于有了成就感:“她说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听到陛下清冷说了一句话,便派人将她拉下去了。”
“什么?”
“咎由自取,怪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