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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雪异常地冷,炫亮的烛火被风吹得剧烈摇曳晃动,一束束明光交错着落在漫天飘雪的月台上,映照在已经被吓得做不出反应的几个丫鬟身上。2
双瞳的赤色如夏日黄昏铺成在天边的火烧云,那红彤的颜色鲜艳若滴。瞳仁深处的世界,熊熊烈火忽然变成了漫天的流火,如风如箭般在她身边飞掠而过,有着甜蜜而腥刺的血液染红了她洁白的脚踝,一簇簇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透过脚趾的缝隙流过,带着阵阵清凉将她满身的焦灼后的透明修复,让枯萎的身躯重新获得生命的力量。
带有血痕的脸上,嘴角微微牵起,赤色眼瞳对上那群宛若被吓得的无辜羔羊,眼底深处的嗜血光芒越发强盛了。
她需要,需要血,需要很多很多的血!
削尖如葱的圆润手指上沾着几滴还来不及凝固的血珠,轻抬着与双眼的视线平行,指腹上似水滴的形状的妖艳颜色与双眸的瞳色重合。眼眸一眨,瞳色里流转着妩媚的诡秘。须臾间,柔软的身子若灵蛇般闪进众人中间,双手飞快弯转,广袖在眼前那么起落的刹那,一道道劲力宛若锋锐的刀刃散开,借着寒风在众丫鬟之间游弋而过。
裙裾若莲花开放旋转,长发妖娆披散在全身。雪静风止,她双手落下侧身回眸,牵动的嘴角如水墨渲染扩大着勾人的笑意。呆立的人如木头般矗立着,不喊叫也没有任何动作。嗤嗤几声细微的声响,丫鬟们的脖子上顿时凸显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红的血液如泉水喷涌而出,与雪花交错相间着,那红白不一的颜色即使在昏聩的暗夜中也美得惊心动魄。
咚咚咚!瞪圆的眼中堆砌着无比的恐惧,僵硬的身体接连倒下,几个鲜红的生命转眼便没有了声息。喷出的热血溅在她脖颈和脸颊上,小巧粉嫩的舌头从口中探出来,轻轻舔舐着已经沾上血迹的嘴唇。眸色瞋瞋亮得似九天穹苍中那明光的星子,即使再远也忽视不去那明亮闪烁。寒风夹雪又狂烈卷来,吹得一拍灯笼瞬间熄了大半。
刺鼻而浓郁的血腥味顺着风扑在她身上,她静静地站立在冰天雪地里,血色双瞳中跳跃着兴奋的光芒。
就是这个味道,好香好香!她微闭上眼眸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嘴角上满意的笑容越发大了。忽然,耳根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她身边逃跑。鱼璇玑忽然睁开双眼,扭头一眼就锁定了五六个惊惧失措的小丫鬟。
她们满带惊恐地看着她,小心地往后退着,张开嘴近乎失控地流着泪,朝她摇头,恳求着她不要杀了她们。
鱼璇玑满是兴致地勾动了唇角,笑着朝她们勾了勾手。几个丫鬟吓得胆都快破了,有个大胆的当即扯着嗓子边跑边喊起来:“六小姐杀人啦,杀人啦,六小姐杀人啦——”
其他丫鬟似乎做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四散逃开大喊道:“救命啊,六小姐杀人了,杀人了,六小姐杀人了……”
丫鬟们尖利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惊动了周边巡视的护卫和下人们。因为大夫人被人刀刮相府的暗卫在同一晚被人迷晕,安禄重新更换了一批暗卫。当鱼璇玑在书房内尖叫时就暗卫们就发现了端倪,跟着就见她对柳白动手将其重伤打下池子,尔后又极其诡异的杀了几个丫鬟。找人去给安禄报信后,其余人都呆在暗处静观其变。
而此刻的鱼璇玑根本记不得自己是谁,脑子里只有自己被火烧的情景,她很需要血的滋润,只有血才能扑灭朝她攻击的大火。可是那几个人太不乖了,竟然乱喊乱叫!摇晃的烛光错乱地打在她身上,她蹙着眉,眼眸半垂仔细地感受着周边的环境,除了那些没有目的躲闪的丫鬟外,暗处竟然还藏着不少人。隔着一道花墙,外面火光冲天中有凌乱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十个?二十个?不,人数在四十人以上!
铛!她眸光陡然发亮,赤色眼瞳里更是闪着灼灼狂热,好像一只睡醒了还在纠结着肚子饿没有猎物的豹子突然发现有可口的食物自动送上门来,满心满眼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激动,更有势在必得的顽固执着。隐在黑暗中的暗卫被她孰亮的瞳色所惊险些就暴露了藏身之处,感觉无声中已经有了那么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扼住了喉咙,随时都会掐紧置他们于死地!
嗄,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六小姐真是妖孽!
脚踩上积雪的咯吱咯吱声喧闹在耳中,气势腾腾的火把火光烈烈,即使未靠近也能感觉到那亮光中传出来的灼热温度。四十几个护卫手持刀剑呈圆形向内将她包围在一丈之内。那些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的丫鬟们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听见动静的拒霜搀扶着云姑前来,很容易就发现了被围着的鱼璇玑和六七具躺在她们脚边两尺外的死尸。
“啊。”拒霜被吓得不轻,朝鱼璇玑看去,眼瞳因惊讶孰地被撑得很大,推攘着云姑结巴道:“云姑姑,云……姑姑,小姐的眼睛怎么变成红色了?”
红色眼瞳,那是不详,是邪恶的魔眼啊!
“孽女,你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在相府中公开杀人!”坐在椅子上被抬进来的安禄气急败坏地冲人群中的鱼璇玑喊道。
今天本就心情不好,暗卫来报告后他心中更是有着股危险的感觉。他那不怎么关注的女儿何时有那样凶悍的武功了,当着暗卫的面在他们都没看清楚的情况下就轻易地杀了人?外面传着她是妖孽,要不是因为十皇子的缘故他早就大义灭亲把鱼璇玑交给襄惠帝处理了。可她肆意地在府中杀人,他是不能眼看着不管的。
跟着他来的还有听到动静后赶来的赵姨娘母子、蔡姨娘母女和安纯姐弟及伺候的强壮婆子。他们听说鱼璇玑杀人,心里虽有些害怕但还是仗着人多壮着胆子来了,就是想看这个六小姐会如何下场。
气怒难当的安禄被安置在檐下,透过重叠的人头看过去,鱼璇玑恰巧也将头转来对上他。赤红的眼,如被激怒后的野兽,带着毫不掩饰的攻击性如箭矢般朝他射来。2安禄惊得一呆,擂鼓般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中顿时现出恐惧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妖怪!
“相爷,这这这……”刘文吓得腿上一软跌倒在安禄身边,磕巴道。
瞧见那样的鱼璇玑,还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幸灾乐祸来看戏的几个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们今天不该来。心照不宣地往后退开些,各自找个看起来还安全的地方躲着,生怕有什么闪失伤到自己。
“来,来人,杀,杀了那个妖怪!”饶是安禄遇事处变不惊,还是被她吓得够呛。哆嗦着手臂指着鱼璇玑,朝众护卫下命,而那些隐在暗处的暗卫此刻也纷纷现身挡在安禄周边,将他护住。
夜黑风寒,飘雪如鸿羽飞扬。刀光映着火光,把这个暗黑夜下一方小天地照的恍若白昼。柔顺的长发在寒风飞雪中软软地舞动着小小的弧度,鱼璇玑双手下垂在两腿外侧,血瞳幽幽望向那些想朝自己靠近又不敢近前的护卫,眸光带着无端的兴奋,十指微微弯曲。嘴唇一扯,真气起丹田贯通十指朝着迟迟不敢动手的护卫就袭去。
身姿轻快若要鹰燕盘旋,手指逆反方向抓着锋利兵刃,只听铿铿锵锵兵戈交响,片片寒光若鱼翻逆鳞在火光中逼人刺眼。身子旋转一周,护卫们手中的兵器已被她揽在手中。
看手中空空无一物,护卫们纷纷以肉掌搏击而向。风狂雪乱中掌力所及的罡风如流,一波一卷打起满地积雪飞上空中。她拿兵刃的手一翻,身子腾空而起身上阴柔的罡气一震,手中兵刃如乱箭般射向四周,火把飞空,兵刃寒光似线线从天际而过的流星穿梭在人墙之中,好像无数双大力的手抓着躯体,那么一撕所过之处只见残肢断骸撒了一地,月台上响起一片片惨烈的哀嚎声。
“啊,啊……”铺天盖地的血腥直接充满空气,赵姨娘等见不得血腥的女流们眼见了好好的人瞬间就被四分五裂,好像伤在她们身上般,吓得尖叫起来。安和和安晴窝囊得直接两眼一翻,吓晕了。安纯也惊恐地拉着呆愣着的安悦的胳膊,躲在暗处大气都不敢出。
血如雨下染透了还没有落地的雪花。她一身白衣翩翩落入其中,微微仰起头闭眼沐浴在血雨中。洁白的裙裳一寸寸被点上妖异的赤色,强烈的血腥将湿冷的空气替代,即使闻着也让人作呕不已。不过两招而已,四十多人就死得那样凄惨!安禄脸色煞白,抓着椅子的手紧紧的,似要将自己的恐惧都发泄在椅子上。
那些围在安禄身边的暗卫更是胆战心惊,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就算他们群攻而上也不过是比那些人晚片刻死。这六小姐真不是人,她是妖怪啊妖怪啊!有胆的人都怕,更别说那些没胆的丫鬟们。刚才没看清楚情况的云姑看了她那样利落的杀人身手,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好可怕,小姐好吓人,她还是自己照顾了那么久的小姐吗?
上还是不上?暗卫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警惕地盯着她,一边面面厮觑用眼神询问主意。
安禄看得心头又怒起来,喝道:“本相养你们做什么的,还不快去把妖女拿下,生死不论。”
“这,我们……”站在头首位置的暗卫狠下心来,施展轻功提刀冲上前去,其他的暗卫也硬着头皮那刀剑刺向现在看起来毫无防备的鱼璇玑。
他们一动,鱼璇玑陡然将双眼睁开,整张脸满是血色,身上几乎没有处无血的地方,像是个从血海中爬起来的厉鬼。血瞳中蹦出嗜杀的凶光,侧身来朝着袭来的几人就是一掌。强势刚猛的罡风宛若一道无形的墙,剧烈地朝他们撞上去。不及反攻,胸口猛地喷出一口心血,身体好比断翅的鸟从半空中就落下。
砰砰几声,躯体砸到坚硬的地面上,摊肉饼似的动弹不起,震得周边草木上的积雪都纷纷抖落下来。
她冷眼看着暗卫们坠落在地,身子侧开对上坐在椅子上的安禄。血色鬼脸中一双血瞳慑人无比,就那么轻轻一晃仿佛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也跟着流了满身的血。安禄和剩下的人俱都身子一抖,惊恐万端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一招就把暗卫解决了。那手段那速度,除了妖怪还有谁有那样的本事?
看着安禄恐惧得恨不得给他自己一刀的神情,鱼璇玑忽然觉得心里很舒畅,抬起朝他走了一步。
“陵儿,你别过来!”安禄震惊得几乎把眼球都快凸出来了,带着哭腔喊道:“陵儿,我是你爹啊,你爹啊,我是你亲爹啊。”
鱼璇玑顿住脚步,血色的瞳眸对上他。檐下灯笼里的烛光还算亮,将灯下人比死还难受的表情照的很清晰。安禄枯槁的面容上已是泪水横流,双腿抖个不停穿着身上的长袍下端湿了一块,哗哗地像是有流水的声音从椅子上传来。那热热的液体落在薄薄积雪上,一股臊气混合着血腥味弥漫着。
刘文比他好不到那里,怯弱地蹲在安禄身边的暗影里,脸上是完全被吓傻了的神情。围在他们身边的两个暗卫虽然拿着兵器,可那手明显抖得厉害都快抓不稳手中的刀剑了。
她蹙蹙眉,根本不理会安禄苦求的样子,抬脚朝前又是一步。就在她要走第三步时,寂寥的夜空中忽然响起了悠幽的箫声。如晨光破开黑沉的夜洒了一地晨曦,似明月在暗蓝的海天之际缓缓升起留了满海清辉映照,若清风吹散丛云后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苍穹,箫音和缓幽咽中又有琳琅畅快,若虚若幻,清耳悦心。
心底深处的阴暗里,好像有着一抹企望,想要攀附着箫声中的清明挣脱捆锁的囚笼。流音似水,煦煦岚岚点滴侵润入心,像干涸的土地突然有了雨水的滋润。是温暖,可以驱走寒夜里所有的冷意;是天籁,能够涤荡内心所有的污浊……
她的心忽然变得很静很静,感觉自己就是万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花草树木,那箫声就是从山岗吹来的和煦轻风。一拂一弄间,心也变得广阔而明朗。眼中浓浓的赤色也开始渐渐消退着,被箫声牵引着慢慢转身来。悠悠落下的雪中,一道清亮的白衣从对面池子的黑暗中飘出来落在月台下。
他身上是柔软的白色长袍,没有任何绣花装饰,极其素雅。黑得如同墨汁的发有一半被白色的丝带束着跟余下的头发一起垂在他前胸后背,白皙的手拿着只紫玉箫吹奏着,一步步朝她迈进。他身材欣长行姿优雅,白袍加身衣袂飞动越发显得人俊逸清贵。越走进,她看得就更清楚,那张犹如精心刻绘又精致淡雅的俊美面容神情温柔地看着她,恍若那就是世间唯一发光发亮的宝物,除了她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