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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几道镶黄的折子从襄惠帝手中飞出,直直砸在跪在殿中的司空珏身上。夹答列晓
司空珏眨了下眼将头垂下一点,眼中看到落地的折子,身子仍旧挺直得像那永远只会向上生长从不弯曲的竹子。对于帝王的怒气,他只能平静接受,若是解释还会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司空珏!”襄惠帝又重重地在龙案上一拍,暴怒的面容显得狰狞,喝道:“你要为了那妖女忤逆朕是不是?锦鲤之死明明就是她的错,你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替她顶罪?司空珏,别以为朕自小宠爱你你就这样无法无天,竟然连朕的圣旨都敢违抗!”
闻着襄惠帝那一口一个司空珏,心头如挨了重锤般难受。襄惠帝从未这样生气地直呼过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啊,他们之间近似父子的感情是要有破裂的征兆了么?凤眸中散出淡淡的悲切,脸上还是惯有的从容,道:“皇上,臣想确定一件事,锦鲤是不是皇上下旨赐死的?”
襄惠帝早有杀鱼璇玑的心,难免会把心思动在这个上。若真是如此,那她何罪之有?
“哼,你也太瞧得起那妖女了!”襄惠帝不屑地负手冷视着司空珏,心里的火气又上了一个层次。在九九消寒宴上刺杀失败,司空珏又为鱼璇玑求情,他也是顾及到司空珏的感受才暂时没有动鱼璇玑。谁想啊,她这次偏偏撞向了襄惠帝的屠刀上,可是半点怪不得人。这锦鲤虽说已经赐给了司空珏,可那是无上荣光以及皇权的象征,她杀了锦鲤如同挑衅皇族,挑战了襄惠帝的威严,襄惠帝又怎会放弃这个处理她的绝佳机会。
司空珏眼观他神色不像是假的,心下微松,抬头与他目光对上,声音里有着丝恳求的意味道:“皇上,既然是别人所为,难道我们不该查清楚是谁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吗?”能出入他王府不被人发现,事情做得如此精密,这人显然不是一般人。
“查是要查的,但安陵必死。”眉宇间浮着戾气,襄惠帝没好气瞪着他,怒喝道:“高贵不可一世的桐封王为了妖女不惜违抗朕的圣旨,在别人眼中你那样维护她,必然引起流言蜚语。十皇子尚在前往潞州赈灾的途中,他若回来你要怎么跟他解释?说你看上了他的女人,跟他讨要过来?”一句句声音越发大,斥责的意味也就越明显。
那双凤眼若苍岫含云,藏秀双眉轻轻挑动,心际泛起丝苦意。他是不愿意鱼璇玑死,却也没想过要跟司空凌要她,再怎么他也知道不能染指朋友妻子。况且司空凌对她有心,就算他真去跟司空凌提出,司空凌很可能不会答应。最重要的是,鱼璇玑将他当做仇人般对待,今天在车上他就险些丧生于她手中。
她心结犹在,岂会接纳于他!
司空凌神色如常,自若地回答:“皇上多想了,臣跟安陵之间是清白的,臣对她亦无意,只是不想皇上和十皇子之间闹僵。”
“你以为他会因为一个女人跟自己闹僵?”襄惠帝嘲讽道,双眼中的锐利如刀,似要一层层割破他的防护。“司空凌要真的因为个女人跟朕闹,那朕的皇位又岂是他可以坐的?”
他这人是典型的顺他者兴逆他者败,司空珏也是了解的。他放下狠话就是在告诉司空珏,就是司空凌在这里给鱼璇玑求情,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了继承皇位的资格。襄惠帝此人为了维护皇权和天子的威仪,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跟司空凌的父子情。司空珏顿时感觉到悲哀,连亲生儿子都那样,他给他的恩宠也不过是世人眼中一道华丽的枷锁。将来有一天他想打开这道枷锁,那他的下场可能比司空凌还惨。
“皇上,锦鲤是在臣的府邸出事,臣责无旁贷,定会将真凶擒获。至于安陵,请皇上看在跟十皇子的父子之情上,就算真的要处置她,也等十皇子回来。天家的感情本就淡薄,皇上切莫真的让自己做了孤家寡人。”司空珏恭敬地弯下腰朝他一拜,言语中是恳切亦是关心。不管怎么说,幼年时候襄惠帝给予他的关爱让他无虞地长大,他如今的荣宠都是襄惠帝所赐,哪里能因为三言两语就抹杀了。
“司空珏,你非要跟朕对着干吗?”襄惠帝刻意压制着自己随时都能暴涨的火气,脸上的既生气又感伤地盯着他,句句诘责。“从小你就呆在朕的身边,还真是把朕的软肋拿捏得恰到好处啊!安陵那种女子有什么好,你为何非得要替她出头?别把十皇子当做借口,因为朕根本就不信。”
司空珏亦感到压抑,心口堵得他难受,跟襄惠帝如此对峙也非他所愿,只是被这事逼得如此。“皇上对臣的恩情就算要臣为天诀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是臣恳请皇上这次公平些,暂时不要治罪安陵。如她那样有心机的女子实则并不少,皇上真要遇一个杀一个?”
“好!好!好!”听他一番言论,襄惠帝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看着他的眼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失望。
这就是他精心培养细心爱护了二十多年的人,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跟他反着,襄惠帝感觉像是被人从背后插了一刀,整颗心鲜血淋漓的。他的用心司空珏完全看不出来,他死撑着一口气打算筹谋偏偏司空珏却阻止了他。喉头上涌起一股腥甜,他一把按住龙案一角,语气威严而迫人道:“桐封王司空珏不尊圣命违抗圣旨,朕特命其于年后回返桐封,无旨不得入京。”
锦鲤死了,他原本只落得闭门思过的惩罚,现在即将要被逐回桐封,孰轻孰重一下得辨。在上书房内等候着帝王差遣的木青隔着屏风偷偷朝里面看了两眼,心里忖着襄惠帝还是对司空珏手下留情的,不然违抗圣旨的大罪哪是被赶回桐封就可以抵过的。2
唇线轻轻地拉长,水墨勾勒的精致脸庞上显出淡淡的笑。跪在地上的司空珏再次朝襄惠帝一拜,语音稍沉些,回道:“臣遵旨。”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司空凌不出意外会在年前回来,鱼璇玑的事就由他操劳去吧。他是该走了,这繁华的炎京不属于他,他会带着母亲的遗愿好好在桐封生活。
这次他没跟某个皇子有过利益上的联系,但就是周旋官场上的其他人都让他感觉到累。从小被襄惠帝带在身边,看过后妃的争斗,见过臣子们拉帮结派,也撞见皇子们貌合神离私下各种阴谋算计。他真的觉得累,一点也不想涉及其中。做一个闲云野鹤,闲散一生应是他最好的生活。
然,很多事并非他想如何就如何,就如他一心想要避开皇子们的争斗,可最后还是深深陷入其中。想要做山村野人,可一辈子从生到死都在为朝廷忙碌着。当然,这是后话。
司空珏退出上书房,木青就赶快过去伺候帝王。哪知,他还没走近,站在龙案后的襄惠帝突然张嘴就喷出一口热血,身子也摇摇晃晃地跌坐在了龙椅上。木青大惊,跑上去正要喊人叫太医,襄惠帝突然出声道:“不要惊动人。”
“皇上,可您都吐血了?”木青无措地看着襄惠帝,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襄惠帝压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枯干的面容上泛着潮红色,低声吩咐道:“那朕的密令传讯给东珠鬼,要他盯紧安陵,若是有适当的机会就下手。切记不要随意动手,桐封王和十皇子都会暗中保护她,叫东珠鬼不能惊动那两方的人。”
他这是一定要她死了!对于帝王的命令木青从来都是服从的,当下就行礼告退到襄惠帝的寝宫。一出上书房,眼中的谨慎变成了一股凄凉的哀叹。
司空珏乘着他的雪马大马车回了桐封王府,刚到主院坐下巽风就来了,他身边还跟着脸色苍白的清荷。见他无恙,巽风和清荷都齐齐松了口气。然而,看见他洁白衣袍上沾着的血迹,两人又各自寻思了开去。
“查得如何了?”他这王府从一开始就安插了很多人的眼线,他心里明白也没让人清理,就是告诉那些背后的人他不会搀和他们那些事。锦鲤的死让他不想动怒都不行,敢公然在他王府动手,他们还真以为桐封王是随意任人拿捏的软蛋。这次,他就要那些人统统滚蛋。
巽风人很是稳重,做事向来有条不紊。“属下派人在琼花池附近仔细搜查过,据在府中的护卫说,厨房做事的丫鬟阿碧在琼花池外出现过。阿碧时常为厨房采买新鲜的蔬菜,今天也是早早就出门了,在巳时时带着空篮子回来,门房那边还问她缘故说是嫌菜价太高了回来请教管事。之后门房就没见她出门,可就在午时,她带着满篮子的菜回来。属下问过管事,她说阿碧的确回来跟她说了菜价高的事,因为王爷要去苏府赴宴不用备膳,管事就没让阿碧再出门。”
“属下单独问了阿碧,她却说自己买完菜准备回府,突然被人从后面敲晕了,醒来时买菜的剩下的钱已经都没了。她以为自己是遇了贼,没敢跟管事提就在自己的月钱里挪了些来补上被偷的钱。而她回来后也没跟管事碰面,管事也不知她带着菜回来的事。”
“这显然是有人偷梁换柱。”清荷在巽风说完后补充上自己的观点,“那个先回来的应是假阿碧,只是她为何这样做?”
司空珏垂眸沉思几许,娓娓道:“现场留有安陵的玉佩,假阿碧穿着安陵的衣服行凶,若不是她跟安陵有仇就是她背后之人与安陵有恩怨。如玉佩衣服等贴身之物,只有她身边的人才能拿走。假阿碧应是个有武功,又懂得学人辨音使用迷香的人,她能假扮王府的人摸清王府各处的路途,对王府的观察非一两日。”
他这一番剖析清荷与巽风都很赞同,只是这嫁祸的手笔也做得太大了,把他们王府都牵扯进去了。
“王府这次是被六小姐给牵累了。”巽风直言,眼中流露出沉思来,询问着司空珏的看法。“王爷,我们要不要找六小姐来问问,她到底跟谁有仇。”
“暂时先不要。”司空珏眸光微深,思索了片刻又道:“阿碧是在什么地方昏倒的?距离相府多远?”
襄惠帝没有策划这场锦鲤被杀案,按相府中人对她的厌恶,说不定会是相府的人动手的。自从他派人想要潜入她的院子想盗取给清荷的解药发现有人暗杀她后,他就让人注意着她寻常所做的事,也知道了后来丞相夫妇疯癫之事是出自她的手笔。相府封锁了真实的消息,必然是察觉到了是她所为。如此想来,要置她于死地也不是没理由。
可丞相那人太在乎权势地位,应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动手,这里面应该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阿碧是在东大街晕倒,距离丞相府很远。”巽风如实回答着。
他这样关心鱼璇玑,清荷惊疑之际心下还是泛酸的,柳叶眉弯弯,美眸转了下道:“王爷是怀疑这是相府借刀杀人?”
“本王也不确定。”司空珏神色淡薄,眉头轻轻锁着,若画的俊颜上有着不易发现的愁绪,让人有种想伸手为他抚平眉头扫去哀愁的冲动。
巽风难得见他为清荷之外的女子犯愁,脑中想了一番忽然道:“王爷,属下知道阿碧说的那个地方,距相府的确远但却离苏府很近。”几乎就隔着条巷子,他今天跟着司空珏去了相府,那个地点也是见过的。
“苏府?”司空珏忽然间有股豁然开朗的感觉,那天送帖子到王府的是苏家长子,他那天可是很卖力地恳求司空珏一定要到。原来是等他离开王府,他们的人好对锦鲤下手,继而栽赃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