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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言听见西屋里一声脆响,好像茶杯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女人尖叫声,而后,四太太柴氏嘤咛哭泣声传来。
四老爷傅瑞气的身子直抖,手指着柴氏道;“安哥有病,你不拿钱,让三房七姑娘一个孩子拿银子请大夫,我问你,你镇日哭穷,我俸禄不够四房平常家用吗?我们吃住府里的,额外还有什么花销?”
夫妻拌嘴,三两句不和,傅瑞生气摔了茶杯,茶水溅到柴氏的裙子上,茶杯碎了,瓷片飞到柴氏绣鞋上,柴氏吓得失声惊跳,二人成婚后,傅瑞是儒雅学士风范,从没对她说过重话。
柴氏看傅瑞动怒,心里害怕,哭泣着道;“你还说,给老太太的寿礼不是钱?锦姐和安哥日常上学花销哪里不用钱?”
傅瑞冷笑,“他们姊弟俩用了你多少钱,我问你,那一项是你出的,我信任你,把两个孩子交给你,你不说好好照顾,刻薄她们,妄我对你的信任,你也是大家闺秀,读过书的人,你还有点良善之心吗?你也快做母亲了,你的孩子若遭到这般对待,你难道不心疼吗?”
问得柴氏哑口无言,羞赧掩面哭泣。
傅瑞跌坐炕上,自责道;“怪我,平常太疏忽了,差点要了安哥的命,你这个做母亲的,都不如一个外人。”
柴氏强嘴,“老爷偏听偏信,锦儿心眼多,嘴里有几句实话。”
傅瑞气头上,说她几句,念她怀着身孕,不忍苛责,听她这几句话,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上来,沉脸道;“这是你一个做母亲该说的话吗?我如今也看明白了,把两个孩子交给你,你是再也不肯善待她们的。”
傅瑞声音越来越冷,“你要生产,顾不过来,以后她姊弟不用你操心了,锦儿她娘留下的嫁妆交给锦儿保管,留着将来她两个嫁妆和娶亲使费,我每月的俸禄拿出一小部分,给她姊弟俩平常开销。”
傅瑞下决心不让柴氏照顾姊弟俩,柴氏根本没有用一点心在他们身上。
柴氏一听,傻眼了,锦儿她娘的嫁妆拿走,四房的财产去了一大半,哭道;“老爷,你眼里只有她生的两个孩子,那我肚子里的孩子,老爷就不在乎吗?”
“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你亲娘护着,你自己手里有嫁妆,府里不缺你吃不缺你穿,我的俸禄除了留下一小部分,尽数交给你做家用。”傅瑞跟柴氏毕竟夫妻一场,柴氏肚子里有他的骨肉,他不能做得太绝。
傅书锦从东屋出来,听见西屋吵架声,一脸担忧,傅书言捏下她的手,两人走去廊下。
“令父亲为难,都是我和安哥俩个拖累了父亲。”傅书锦难过低头。
傅书言拉她走到过道门,穿堂风凉快,道;“你做错什么?四婶若真把夫君敬爱,也该爱屋及乌,可见四婶对四叔也不是全心全意,夫妻早晚出矛盾,没有你们也是一样。”
西屋里,柴氏哭哭啼啼,傅瑞烦恼,一甩袍袖出了屋子,扔下柴氏一个人伏在炕上哭泣。
“太太,老爷走了,太太快别哭了,对腹中的胎儿不好。”柴氏丫鬟悄声劝道。
提到胎儿,柴氏止住哭声,
傅府老太太寿辰,傅家私塾放了三日的假,先生家里有事,请了几日的假,连着七八日没上学,傅书言闲来无事,跟檀香翻箱倒柜找那套医书,檀香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去,“姑娘想起找什么医书?奴婢记得就放在这箱子里,姑娘去年还看来着。”
“少废话,让你找就找,不是我要看,是八姑娘要看。”傅书言烦这丫鬟啰啰嗦嗦的,不怪是她奶娘孙氏调教出来的。
“找到了,姑娘。”檀香兴奋地手里举着一本《黄帝内经素问》。
压在箱底还有几本医籍,孙思邈《千金方》,王叔和《脉经》、许国祯《御药院方》
傅书言翻了翻《黄帝内经素问》,这本书集医理、医论、医方于一体古代最早医籍,八姑娘看看,能学几分是几分,广泛涉猎有益无害,谁知道将来傅家是个什么命运,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到现今为止,傅府没有偏离前世命运的轨迹。
傅府的姑娘现在跟女先生学女四书,女四书是专门用于女子教育的教材,傅书言了解一些这个朝代妇女道德规范,有益处,但镇日封闭在深宅中,读几本闲书,未免目光短浅。
傅书言把书放到箱盖上,溜下地,穿上绣鞋,往外走,檀香在后面道;“姑娘,去哪里?”
傅书言头也不回,“你把东西归置好,我去哥哥书房。”
傅明轩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早已搬出内宅,住在外院,一个单独的小院,三间明间,中间会客,西间日常起居,东间做了书房,傅书言走到门口,傅明轩的一个丫鬟揭帘子,看见她,让过一旁,笑道;“七姑娘来了,公子上学去了。”
傅书言往里走,“我不找三哥。”由于兄妹感情好,傅书言出入随便,直接去东间书房。
傅明轩的书房对门墙上挂着字画,一张紫檀卷草纹书案,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靠北墙一个紫檀大书架,古朴厚重,增添书香气。
傅明轩的贴身丫鬟跟进来,殷勤道;“七姑娘找什么?奴婢帮姑娘找。”
傅书言背手,来回溜了一遍,“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看一个男人的书房,就能知道他兴趣爱好,傅明轩书架上除了零星几本闲书,一本《太平广记》,几本医学书籍,张仲景《金匮要略》,忽思慧《饮膳正要》、、刘文泰《本草品汇精要》,战国策,资治通鉴,贞观政要,史记,《人物志》《武经总要》,科举考试必读的四书五经。
傅书言暗道,傅明轩跟皇子们一起读书,帝王读的书籍,心思眼界果然不一样,物以类聚,傅明轩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傅书言拿了一本《论语》,一本《饮膳正要》,一本《战国策》,《论语》她粗略看过,现在有时间想仔细读。
她拿起《诗经》翻看看,放进书架,诗词歌赋是文人墨客,风流才子,自恃清高,赋诗言志,一种文化修养。傅书言诗词背诵已足够,不需要加强。
傅书言手里拿着三本书,走时,跟傅明轩丫鬟告诉一声,“三哥回来,说我来了,拿了他三本书,看完给他还回来。”说着,把手里的书举起晃了晃。
丫鬟看看书名,心里纳闷,七姑娘怎么喜欢男人读的书。
傅书言回房,关起门,闷在屋里,先看《论语》,《论语》她只知道个皮毛,有注解,不明白的划线,等三哥有空请教。
檀香看姑娘连门也不出,没日没夜地看书,劝也不听,告诉姑娘的奶娘孙氏,孙氏走来,看七姑娘挑灯夜读,劝道;“姑娘,深更半夜的累坏眼睛,读这劳什子书,这男人家看的书,你一个姑娘看得懂?”
傅书言朝檀香瞪了一眼,怪她多事,檀香一缩脖,心虚低下头,傅书言对奶娘很敬重,无奈放下书,招呼檀香铺床,睡下了。
傅书言关在房中看书,几日没去母亲上房,这日,正好把《论语》看完,带着檀香走去上房。
一进门,看见姐姐傅书琴坐在炕上做女红,母亲杜氏坐在一旁指点,这真是关在房中三两日,世上已是几千年,她最讨厌女红的姐姐,竟然做起功课。
女红不是傅书言所爱,像傅府这种名门世家,小姐屋里一堆丫鬟婆子侍候,有专门针线上的人,女红不过是出嫁女炫耀资本,哪家夫人小姐自己做衣裳穿,
不过人人都会的,不会让人笑话。
杜氏一看见她,嗔怪道:“你这几日跑哪里去了,镇日见不着个人影。”
傅书言蹬掉了绣鞋上炕,“天热,关在屋里睡觉。”
傅书言凑近她姐姐身旁,看她姐姐正在绣一朵桃花,用粉白丝线,一朵桃花五个花瓣,才绣了半个花瓣,纳闷地问:“姐,你什么时候这么用功,跟母亲学女红?”
傅府请了教授女红的师傅,二姑娘傅书毓、三姑娘傅书岚、四姑娘傅书宁、五姑娘傅书琴,下了学,几个姑娘跟着师傅学女红。
傅书琴的丫鬟在一旁打着扇子,傅书琴手笨拙,绣了一会,便浑身燥热,发牢骚,“你以为我愿意学女红。”
杜氏替她说了,“你姐姐啊!有你二姐姐比着,能不用功吗?”
傅书言嬉笑,“跟二姐姐比?比谁更差?”
傅书琴哑然失笑,腾出一只手,拍打她两下,笑骂:“你怎么知道?就是比谁更差,我倒想跟大姐姐和三姐姐比,我比得过吗?”
杜氏也笑道;“你姐再不济,也不能排在最后,只有跟你二姐姐俩人一较高下。”
“真新鲜,这听说争第一,没听说争倒数第二的。”傅书言故意逗她。
傅书琴被她取笑,一抹脸,“不许出去说,我知道你跟二姐姐好,别忘了,我们才是亲姊妹。”
这时,丫鬟绿云进来,“太太,东府来人了,等在外面。”
杜氏指点傅书琴,道:“让来人进来。”
东府里一个媳妇进来,笑吟吟对杜氏道;“我们太太请老太太,几位太太姑娘们哥儿们过府赏花。”
这个媳妇是东府大太太陪房,在主子跟前得脸,杜氏道:“你们太太怎么突然兴起赏花。”
这个媳妇笑着道;“我们太太想一块聚聚,热闹热闹。”
傅书琴一听,扔了花撑,问:“大伯出海的船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