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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捕头正喝茶。
虽然他喝的是几个铜板好几斤的廉价大路货,但他拿着茶杯的手,却特别稳。
他确信自己已经有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高尚境界。
磨炼,能使成长。
二十多年前,一顶小花轿吹吹打打地抬进了他家的大门,揭开大红的盖头,那时的王婶还是一个娇美的小媳妇,红着小脸羞怯地叫一声“相公”,年轻的小王捕头立刻激动了、振奋了。
可还没等他激动完、振奋完,他爹一声狮吼,他就被一脚踹出了家门——
“臭小子,媳妇都娶了还整天游手好闲?找活干!养家去!”
洞房花烛的背后是艰辛无比的漫漫打工路。
年轻的小王捕头望着头顶的大毒日头,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一刻,他长大了。
二十多年后,他已经到了一脚将他儿子踹出门、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儿子被迫长大的时候。
突然有一天,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一个就跟他二十多年前的小媳妇一般的小美,当然,这个小美比他的小媳妇漂亮多了,绝美,连他这快抱孙子的都险些抵挡不住,幸亏家传菜刀威力无穷。
岁月,不仅给他多增添了几道皱纹,更告诉了他一个深刻的道理:女,是千万不能小看的。
这是现的王捕头、当年的小王捕头用血和泪换来的教训。
话说,是从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羞怯地叫他“相公”的小媳妇开始争吵中将他挠了个满头满脸,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干脆就敢直接从厨房冲出来,就手拎着菜刀就往他身上招呼?明明最开始,就算生气,小媳妇也只是气鼓鼓地低着头不说话来着。
反正,就称呼上看,已经从“相公”到“孩子他爹”,又到“他爹”、“姓王的”、“老王”,如今似乎还得加上“老不死的”、“没良心的”……嗯?这么一算,老婆对自己的“爱称”还挺多呢?
王捕头喝了口茶水,满足地喟叹一声。
言归正传。
再次出现他面前的少女是带着刀的,那把刀有古怪,这是多年的捕头生涯告诉他的。当然,不管刀古不古怪,他差点被那把刀砍了倒是事实。这正好证明了他的生哲理的正确性:女,是不好惹的。
那个差点砍了他的少女叫覃逆,成了他的下属,还是他亲自录用的。
当天晚上,他就偷偷对王婶说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当年他爹将他踢出家门前的电闪雷鸣。
王婶对此嗤之以鼻。
然而,事实证明,王捕头具有女般灵敏的直觉。
就第二天,他一进衙门,就和一直盘踞东街口的地痞头头刘大麻子四只眼睛对上了,顺便,还有后头一串刘大麻子的小喽啰。哦,对了,需要说明一下,他们都鼻青脸肿,他费了好大劲才认出这几个猪头都是哪一头。
一向挺空的大牢立马被充实了六成,刘大麻子等的怒吼、叫嚣、喝骂此起彼伏、余音绕梁,他到现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王二头,别以为叫一声‘王捕头’就是老子怕了了,那是老子给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啊!快放老子出去!”
“王二头,大家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好意思?”
……
等等等等。
王捕头其实真心想说“这不关的事”,可他偏偏不能开口,护卫一方百姓平安也是捕头的责任,往常当看不见也就罢了,现已经抓了,怎么能一声不吭地放掉?更何况,抓的那只还一边看着呢,腰上就挎着那把差点砍了他的刀。
当然,他其实更想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抓的们们找谁去。可是看看那几个猪头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和他们偶尔瞥向一旁那怯怯的小眼神,王捕头悟了!
柿子挑软的捏。
他活了四十多年了,当了二十多年的捕头了,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是只软柿子。
最倒霉催的是,刘大麻子手下有一恰好是他家某一街坊。
于是乎,当天,王捕头的祖宗八代,尤其是女性亲属就大牢里被反反复复地拖出来溜了一圈又一圈,顺道还添加一点小八卦,尤其是他本,六岁还穿开裆裤,九岁偷看隔壁翠花她娘洗澡,十二岁偷盗隔壁翠花肚兜等等全被捅了出来。
成长的过程是痛苦的。
这一天下来,王捕头活像被十来个大汉轮了,整个面色惨白、双眼红、脚步虚浮,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都是摇晃的。
偏偏,这还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