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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雅的运气不坏,她逃掉了产后大出血,逃掉了产褥风,逃过了种种让产妇丧命的危险,宁静地开始坐月子。
奶娘也开始为小世子喂奶,侯府秘方调理了这一阵子,奶娘的脸色看上去红红白白,极为健康,奶水想必也不错,几天功夫,小婴儿的皮肉就显得光滑圆润起来,唯独脸蛋黑漆漆的。老太太喜欢嫡重孙,一天看三回,总也看不够,德雅遗憾地说,“这孩子皮色不白,模样也不像八爷。”
老太太却否定了她的见识,“你不懂,小孩子黑不怕,长大了一定是白皮肤。要是现在白生生的,那长大才会一张黑脸蛋。”
德雅又惊又喜,“不是都说婴儿要红要粉才能白么?”
“黑也行的。老八生下来时是粉粉的颜色,先头的世子静珏生下来就黑,你公公百日上看着他的脸还说,这就是块炭么。等长到七八岁时,学里给他取了外号,叫玉郎。”
德雅很贴心地问,“老太太,您最疼的就是他吧?可惜那么好一个青年,居然夭折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他殇了,你祖父躺倒了一个月起不来,揪心扒肝地疼啊。那孩子从小是跟我们长的,念书习武,都在眼皮子底下,睡都睡在我屋里,是你祖父的命根子。从小到大,他最懂事,挨的打也最多,他这一去,你祖父空把鞭子甩得响亮,再也舍不得落在孩子身上了。老八比他哥哥少挨了多少打。”
“老侯爷更舍不得打庆哥了吧?”
“庆哥一个奶娃娃,怎么舍得打。等他顽皮的时候,恐怕这世上早都没我们了。”
“老太太,您和祖父一定要长寿哦。庆哥需要你们疼,也需要你们管呢。咱们府里属您两位老祖宗最会教孩子了,我们家侯爷一直这么夸赞您。”
老太太听着赞美,明白德雅在跟她耍小聪明。易嫁入门,人品不正,她现在最担心婆婆会抢夺孩子的抚养权,所以拉着她和老侯爷顶在前面。对于这样的小伎俩,老太太反倒有些不喜,做母亲的想照顾孩子,有话直说多好,何苦兜圈子把老祖宗往里头绕。
小世子出生的消息需要派人去送信,田庄庄头借机把今年新打的夏粮和早秋作物装了十辆大车,一起运送到北京,许静瑜又给府里的长辈和女眷们置办了不少山东特产,也装车一起启程。
光阴如箭,时令很快转冷,庭院里黄叶满地,显出浓浓的秋意。偌大侯府,只有寥寥几位主子,每天接触的就是这几个人,不免有些寂寞之感。
德雅急于想得到一个承诺,撵着老太太话赶话地劝服,终于惹得老太太不高兴起来,看孩子的次数从每天三次变成了每天一次。
日子长得无聊,得知静琬夏夕跟着姜云姬学管家,老太太索性自告奋勇地一起教她们。
姜云姬教授的大多是基础管家课程,包括四季家事,调派活计,解决矛盾,处置奴才等。老太太侧重于世家来往的规矩礼仪。如何送礼,如何回礼,官阶品级不同,规矩讲究也不同。静琳一进宫,侯府与宫里的交道也多了起来。在家里如何打赏宣旨太监,如何接旨奏对,进宫时怎样品级大妆,怎样打赏宫女女官,诸多讲究,条条都不能错。老太太娓娓讲来,如数家珍。夏夕和静琬只好带上笔记本,规规矩矩地先把有用的知识点全部记下来,下去再复习背诵。老太太教导过程中不免对夏夕心生怜悯,周氏半点不教,堂堂侯府嫡小姐时常明晃晃地问出极度白痴的问题,连起码的常识都不具备。大家闺秀这般教养有欠,实在被亏待得可怜。
德雅将满月时,患上了妇科病,大夫隔一天登门看诊一次,德雅迫不及待地想要康复。可是药一碗一碗喝下去,病症却缠绵难愈。大夫明确表示症状彻底消除之前,忌夫妻同房,德雅只好无可奈何地应承下来。
派往北京送信送东西的大车十来天后回来,给夏夕带来了丫丫的消息。
二老爷许萱河在家信中首先向夏夕道喜。丫丫一幅《鸡雏少女图》让皇帝对未谋面的静琳产生了好感,也让整个皇室对这幅画的作者产生了好奇。在得知丫丫是个年方七岁的小丫头时,一向爱惜人才的纯亲王起了怜才之念。他亲自旨令侯府为孙丫脱奴籍,建良籍。待帝后大婚当日,按例奖掖功臣之时,由新皇特旨恩赏她画院九品待诏之职,每年领恩赏银子45两,粮米22石。许萱河信中要求夏夕出具脱籍许可证明及丫丫卖身的红契文书,他将尽快为丫丫办妥此事,东直门内春柳胡同的一所小四合院介时也会直接过户到丫丫名下,算是给丫丫的谢礼。
一封信念罢,满屋子的人都傻了。
这丫头是越过龙门成了精了?
夏夕对画院待诏是个什么职位完全不懂,从字面上理解,从明年端午起,丫丫就可以领朝廷俸禄,算是享受皇室特殊津贴的艺术家了。
七岁的棋院待诏史无前例,这丫头一举成名了。
想起北京城宫廷民间处处好奇议论的情形,夏夕内心压抑不住地狂喜。她原本计划等丫丫再大上几岁为她脱籍,如今这小丫头硬是靠着一笔出色的画技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老太太赞叹了半天,念及了纯亲王的好处,“老姑老爷一向是个最爱才的人,他也会赏这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