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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宁最终决定了应考,离秋试还有大半年,如今他潜下心来温习也不算晚,再加上他一直在教导季乐明的功课,从前的学问也没有落下。
但这下裴氏他们便不能回丹阳了,季重莲也乐得留下他们,在将军府里单独辟了个清静的苑子供他们一家四口住下不提。
转眼间到了三月,这一天季芙蓉来将军府做客。
季重莲见着她一身素淡的妆容,头上还别了一朵绢制的小白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赶忙牵了她的手,“大姐姐,有什么事派个婆子过来传话就得了,何必要亲自跑上这一趟。”
大老爷季明德去世之后,大太太与季芙蓉都病上了一场,少年夫妻老来伴,失去了大老爷这个倚仗,大太太竟然一夜白头,这却是季重莲没有想到的。
季芙蓉心里也呕着,父亲临死前她都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心中怎么会没有苦涩,伤心之余又染了风寒,在家里卧床大半个月才算是养好了,只是如今脸色仍然透着憔悴。
“无妨的,横竖我都要过来一次。”
季芙蓉淡淡地摇了摇头,随着季重莲落坐在炕头上,轻叹一声,“这也就是个命,我早已经想开了,只是觉得对不住你们家,对不住妹夫……”
“大姐姐千万别再说这些!”
季重莲捏了捏季芙蓉的手,板起脸来正色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若是季家真地逢了难,难道咱们心里就会好过?相公这样做与其说是为了季家,不如说是为了安我的心,大姐姐也别再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
季芙蓉牵了牵唇角,感慨地拍了拍季重莲的手背,“五妹妹,你嫁了个好相公!”
当初季芙蓉对季重莲嫁裴衍这事还有些反对,那样一个冷脸冷心的人,她真怕是个捂不热的石头,白白耽搁了季重莲的青春,可人家夫妻相处这几年的确又是蜜里调油,感情好地不得了,她才知道季重莲没有嫁错人。
如今裴衍又能为季家牺牲至此,不说她瞅着感动,季家上下哪个不心存感激。
救了他们全家,恩同再造,说裴衍是季家的大恩人也不为过。
只是可怜了她的父亲……子不言父之过,即使季明德有任何的过错,做为女儿的,季芙蓉如今念着的只有他从前待自己的好。
季重莲抿唇笑了笑,又道:“我与四姑母准备这个月底回丹阳,大姐姐看看要不要一起走?”
大老爷季明德的棺椁定是要运回丹阳安葬的,如今也是暂时停棺在了灵隐寺里,由高僧做法事为其超度。
季芙蓉点了点头,眸中神色有些伤感,“前些日子便在帮着母亲整理打包些箱笼和行礼,这次送父亲的棺椁回乡,母亲也要一并回去了,眼下他们住的这宅子我准备托人给卖了,我母亲……她是不打算再回上京城了。”
季重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前的大太太可是做梦也巴不得回到上京城来住,眼下这里成了伤心地,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但谁知道她将来会不会又想念上京城的日子了,没有人说得清。
“宝哥儿呢,也一并回去?”
季重莲可记得当年的季崇宝在他父亲季明德的关照下在衙门谋了个胥吏的差使,也不知道这两年有没有挪位子。
听季重莲说起季崇宝,季芙蓉微微有些脸红,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才道:“宝哥儿是去年成的亲,娶的是衙门里一个文书的女儿,小俩口如今在外赁了房子住,没和我母亲他们住在一起。”
季重莲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宝哥儿脾气本就倔,当初父亲说了他两句,他气不过便带着媳妇搬出了家门去,如今父亲也这样……他的差使更是没有着落了……所以我就想看看妹夫这里……能不能请他托人在军中给宝哥儿谋个差使,你知道他文又不行,只空有一身蛮力!”
说到最后,季芙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歉意道:“我也知道妹夫如今闲赋在家,可这事我又不好去找公公,只能在你这里想想办法。”
季重莲沉默半晌,才道:“大姐姐,这事我也不敢保证,但回头我与相公说说,若是能想到办法,就尽量给他谋个差使,宝哥儿那么大个人,一直闲着也不是个事。”
“那姐姐就在这里多谢你了。”
季芙蓉穿鞋下榻,郑重地给季重莲行了一礼,被她一把牵了起来,嗔怪道;“你我姐妹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再说宝哥儿不也是我兄弟。”
季重莲牵了季芙蓉的手重新坐下,又道:“对了,既然宝哥儿还呆在上京城里,东城的宅子便不要卖了吧,你知道卖出去容易,想要再买回来可就难了。”
季芙蓉沉吟道:“是这个理,回去我再与母亲商量一番。”
两姐妹又闲聊了一会儿,那厢裴衍抱着霜姐儿回了屋,季芙蓉便起身告辞了。
这段日子裴衍除了在家里教导木家兄弟以外,得空了就陪着霜姐儿玩,倒是把从前父女俩错失的时光都渐渐补了回来,霜姐儿如今也是越来越粘他,反倒不怎么爱和季重莲呆一块了。
季重莲空闲之余也能静下心来整理帐目,倒是觉出了一些帐本里的蹊跷,所以今儿个她专门让人请了林嫂子与碧元过来。
“瞧你们父女俩玩得,霜姐儿这满头都是汗!”
季重莲趿鞋下榻,用棉布巾子给霜姐儿擦着额头的汗,又唤琉璃倒一盆温水进来,自己则接过霜姐儿坐在了炕头上,伸手便向霜姐儿后背一摸,果然是湿了一片,不由嗔怪地看着裴衍,“早说孩子爱出汗,让你给她垫个棉布巾子在后背上,眼下可全湿了,呆会只能擦洗后把这身衣裳给换了。”
裴衍笑道:“我也没想到霜姐儿这般好动,这天气也不热,我都没出汗,她倒是湿了一身。”
“让浣紫和琉璃给霜姐儿好好擦擦,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季重莲将霜姐儿递给了浣紫,霜姐儿却还是想要赖上裴衍,只对他伸手,奶声奶气地唤道:“要爹,要爹!”
“霜姐儿乖,爹爹和你娘谈些正事,待会你梳洗好了爹爹再和你玩!”
裴衍捏了捏霜姐儿的小脸,又与她亲香了一阵,这才让浣紫抱了霜姐儿下去,转身便坐在了炕头上。
裴衍随手翻了翻炕桌上的帐本,“今儿个和你大姐怎么谈那么久?”
季重莲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个月咱们准备一起回丹阳,也把大伯父的棺椁送回去好生安葬了。”
皇上让裴衍在家自省,他也不好随着一起回丹阳,做得太明显了皇上脸上也不好看,还惹得别人说三道四,所以最近这段日子尽量低调得好。
“瞧把你累得,若是忙不过来尽管告诉我,我自问还是能帮把手的,姐姐如今也在这里,若是遇到难事也可以和她商量。”
裴衍抚了抚季重莲的脸蛋,将她额头一缕垂落的乌发挽在了耳后。
季重莲笑了笑,“就是在屋里头见见大姐姐,我也没刻意打扮,就让琉璃挽了个垂髻,不觉竟是有些散了。”
说着季重莲便趿鞋下榻,往内室的梳妆镜前一坐,裴衍也跟着走了过来,帮着她打散了发髻,拿着一把檀木梳一梳到底,笑道:“你这把头发就是顺滑,中间都不打结的。”
季重莲在铜镜里对着裴衍飞了个眼风,“你这到底是嫉妒啊还是羡慕?!”
裴衍乐呵呵呵地笑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羡慕的,你再好,那还不是我的人,别人只有羡慕的我份!”
季重莲眼波一横,妩媚丛生,看得裴衍一阵心荡,那大手隔着衣服熨烫着她的腰身,有一种火热的感觉渐渐在心里撩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