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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墨此时已是双脚一软,神色晦暗,不由自主跌坐到了厅中猩红牡丹纹毡毯上。她只觉自己满嘴苦涩,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转过脸来看向炎无忧,慢慢一痕清泪从眼角滑下,沿着香腮滴到猩红毡毯上,刹那消失不见。
炎无忧冷着脸觑着她,淡淡道:“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出来,我也不想难为你,看你伺候我五|六年情分上,免了你一顿板子,打发你出去。”
彩墨低头咬唇哭泣,沉默不语。
罗氏上头坐着就来了气道:“你是没有听清楚大姐儿说得话么,若是再不说,我可不管你伺候她几年情分。我这人容不得身边儿人使些下三滥手段害人,今日你能害我媳妇儿,明日你就能害我,害老爷!”
这话说得颇重,一说完,便听得一直上头没说话炎文贵鼻中重重得“哼”了一声,低着头暗暗饮泣彩墨不由得身子抖了一下。于是便见得彩墨流着泪抬起头来往汐颜坐着那边望过去,目光一一从王姨娘,焦姨娘身上看过,后停留了慕汐颜身上,抖着唇说了一声:“我这么做,只是为着姑娘娶进来这位大奶奶……”
“为了慕姑娘?”炎无忧不解得问,“为何?”
彩墨咬唇道:“因为……因为姑娘对她实是很好,好得让人心生恨意……”
这话说出来后,厅中众人自是不明白炎无忧对娶进门儿冲喜媳妇儿好碍着彩墨什么事?唯有往姨娘勾唇笑了笑,似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众人发愣时候,王姨娘缓缓开口道:“彩墨,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大姐儿对自己娶进门媳妇儿好是天经地义,你这么着可是不喜欢你家姑娘对别人好?就如官宦人家公子娶了媳妇,那以前通房丫头必不会喜欢这进门奶奶。”
经王姨娘这么一比喻,厅中众人才明白了彩墨那句话意思来。难道这彩墨是因为这进门儿媳妇儿拈酸吃醋,做出了这匪夷所思事?罗氏等人想一想,这彩墨服侍无忧五|六年,日子长了难免对自己主子有了些感情,但无忧不是公子,彩墨也不是通房丫头,这醋就吃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终还是炎文贵低声说了句:“古来宫中就有对食,宫外也有磨镜……”
这一声虽然低,但不啻是平地一声雷,现罗氏和焦姨娘都明白了彩墨为什么这么做?当然炎无忧也是明白,面儿上仍然是冷清如常,但眼中不免透出些惊色,眼底藏着狐疑。又转眼去看对面坐着慕汐颜,只见她皱着眉似是想才将听到那什么“对食”和“磨镜”,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炎无忧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再将目光投注跌坐地上丫头彩墨身上,只见她听了自己爹爹说得那句话后,目光闪烁,贝齿将下唇咬出了深深血印。
厅中静了一会儿,众人看着彩墨似是看一个怪物一般,而罗氏眼中是有着深深厌恶之色。
“彩墨,你当真对无忧生了那种心思?”罗氏率先回过神来阴着脸冷声问道。
彩墨转头看向炎无忧,眼中有着深深眷恋和不舍之意,泪水喷涌而出。炎无忧有些小小不忍,侧过头去不看她,只说了句:“彩墨你何必如此?”
罗氏神色愈冷,藏大袖中手握了起来,沉声吩咐身后站着管事妈妈赵嬷嬷道:“赵妈妈,你即刻带人将彩墨带到前头倒座房马厩中,吩咐外头小厮好生看守着,明日一早便叫人牙子将她领去发卖了!”
赵嬷嬷应了声“是”,便从后头走出来,到外头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来将彩墨从地上架起来。谁料彩墨却从两个粗使婆子手中挣脱出来,大声哭喊道:“彩墨自八岁上进府,老爷太太并姑娘和姨娘们待奴婢不薄,如今奴婢糊涂做下这等奸恶之事,得这结果也是应当,只是出去之前,我想向老爷太太并姑娘姨娘们磕个头!”
两个婆子不及阻止,只见她已然重重向炎文贵跪下磕了个头。炎文贵没有说话,坦然受了她这一个头。赵嬷嬷和那两个粗使婆子见自家老爷应允了,便站一边,任由彩墨一一向着罗氏,炎无忧,焦姨娘,王姨娘磕下头去。
磕到王姨娘跟前时,王姨娘叹了口气道:“你一进府便我那院子里做了一年粗使小丫头,因见你伶俐我才把你推荐到夫人跟前,夫人又把你选进去服侍大姐儿。谁曾想如今你却生起些不该生心思,做下些不该做糊涂事。我嘱咐你一句,以后出去了,不管到哪家去为奴为婢安分些便好。”
彩墨嗫嚅抖着声说了声:“奴婢谨记姨娘教诲……”
眼泪似断线珠子般纷纷坠下,直起身来从地下爬起来,又转脸深深看了慕汐颜一眼,彩墨方转身毅然大踏步往厅外走去。赵嬷嬷和两个粗使婆子见状忙随后跟上走了出去。
彩墨出去后,厅中气氛好一阵沉重,后还是炎文贵站了起来说了声:“都散了罢。”又对罗氏说了句:“走,咱们回房。”
罗氏微微一愣,这一晚老爷本来是应该轮着去王姨娘房中歇下。看了眼王姨娘,只见她面儿上挂着笑站起来欠身向着她和炎文贵蹲身一礼,和声道:“那妾身带着长竹回去歇着了。”
炎文贵随意挥了挥袖,已然大踏步往西稍间卧房中去。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向罗氏行了礼各自退出房回去歇息。慕汐颜跟炎无忧身后径直往后头歇息院子里去,彩书,彩宣,山茶,腊梅紧随其后。一路上,炎无忧都没有说话,慕汐颜想她此时心头一定是不好受,自己跟前服侍了五|六年丫头被查出是那个偷窃印石陷害别人人,任是谁一开始都无法接受。
汐颜一路走着一路暗暗想,方才彩墨说是因为姑娘对自己太好了,她才做这事情来陷害自己。又听到王姨娘说什么公子,通房丫头话,这个她倒是明白,想来是彩砚喜欢姑娘,所以就对姑娘对自己好看不顺眼,吃醋,做傻事了。
不过若是自己像彩墨一样跟姑娘身边儿五六年,也难免会喜欢上有倾城之貌,又如此聪慧如此有才华炎大小姐。汐颜暗暗设想了下,要是自己看见姑娘对别人好,心中也会有些发酸不舒服呢。要怪,也只能怪炎大小姐太像个从月宫内飞到凡间嫦娥仙子般让人着迷。
独自心中腹诽了一会儿,汐颜忽然想到今晚公公炎知州说到那什么“对食”和“磨镜”,好像一听到说这个,婆婆罗氏脸色就不好起来,直觉让慕汐颜觉得这两个词不是什么好事儿。
要不是见炎无忧一直无话,面如寒冰,她真想问一问姑娘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也难怪汐颜不知道,她从小到大不曾读书,平时也就内宅中做针线,厨房中做饭择菜等,身边儿祖母和嫡母也绝对不会有机会和她说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