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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若梅活了两辈子,但前世她大半生一直被父亲保护着。虽然有过波折,但家人一直是她的后盾。直到最后半年,父亲不在刘柳步步相逼,她才被迫成长,同社会的黑暗面作斗争。重生后虽然有过一段苦日子,但几乎所有时候她仍旧被保护的很好。
姜还是老的辣,论算计人心,她完全比不上林建军这种幼时起就独自拼杀的。
与袁局长通了电话后,林建军双手环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爸爸,怎么样了?”
“妞妞放心,老爸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解决了最大的地皮问题,林建军也来了心情,跟儿女们开起了玩笑。
“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当官的也想开名车住豪宅。海峰你得记住这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界上,很少有人不被钱打动。之所以不背叛,那是因为筹码还不够。”
这段后世早已听烂了的话,在崇尚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九零年代,还是很新潮的。若梅对爸爸竖起大拇指,老爹你意识真是超前。
海峰若有所思,“爸爸我明白了,不过血浓于水、虎毒不食子,这世界上还有可靠的亲情。”
“孺子可教也!”
兴奋之下,林建军也罕见的拽起文来。若梅同样一脸赞同的看着哥哥,海峰不自在的摸摸头,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林建军鼓励下儿子,然后瞅着若梅,用父女俩能听懂的口吻说道:“妞妞看着吧,爸爸来给你出口气。”
海峰也想起总是找妹妹麻烦的刘柳,虽然过去了四年,但好哥哥可记仇了。所以虽然父子俩了解的不是同一件事,但目标却是出奇的一致。
工业用地及厂房建设审批办理流程,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期间各种变态的规定绝对能让人烦躁。林建军教海峰的时候,若梅曾经从旁听过。大大小小的步骤林林总总,最简化下来也要二十七步。从头到尾跑下来,必须得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以及经验。
林建军计划中,就打算从头开始卡对手。两个厂子的原料收集、生产和产品销售早已走上了固定的套路,平日林建军的事情并不忙。想起闺女前世受的那些委屈,既然刘家敢主动撞上来,他这个当爹的怎么都得给自家女儿出一口气。
做生意十几年,林建军也算是个老油条了,这里面的门路他可算是门儿清。除了他之外,大舅哥也懂行,岳父那更是行家里手。人活一口气,得知此事后崔家父子俩也老大不高兴。
崔姥爷年纪摆在那,做了一辈子生意而且一直都很成功,他的想法比较全面。
“其实刘家也不一定是针对咱们。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过‘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民,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士农工商,来钱最快的就是经商。国家越来越开放,大家也都知道有钱的好处。”
而且,林家背靠李家。要是李家有用钱的地方,林家还能拒绝?崔姥爷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没说出来,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
“不过,人活一口气。咱们虽然是平民老百姓,但都被人打脸了,也不能坐以待毙。一个老爷们要是直不起腰板,那活着还是有什么意思?”
崔姥爷挺直了胸膛,将近古稀之龄的老人精神矍铄目光如炬。林建军和崔立华松了口气,老爹(岳父)不反对,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爹,我和建军打算去下市国土局。”
崔姥爷喝了口热茶,若梅和雯雯不知从哪找出来的普洱,味道还真是不错。
“杀鸡焉用牛刀,再说牛刀握起来也费力。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会伤到自己。咱们虽然是生意人,但也得时刻想着回报社会。土地是乡亲们的,大家生活都不宽裕,咱们得多为他们想想。我相信,杜书记一直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云山雾罩的一段话,却让两人豁然开朗。林建军拍了下脑袋,的确是他想得复杂了。刘家本来就与上面联系密切,这是他们的天然优势,如果硬碰硬他们指不定会输。但是从下面的根基处着手,那就是他们的优势之处了。
“爹,我下午得去厂里出货,刚好路过县城。”
崔姥爷露出赞许的目光,“这就对了么,官民一家亲,咱们得同父母官搞好关系。”
翁婿三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皆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林建军摸摸手边的公文包,这些年他们逢年过节,年年拜土地,现在也该起点作用了吧?
果然杜书记也是灵性的,林建军只是稍稍提了一下,他就明白了。临出门前,书记手里多了一张金卡。
“书记喜得长孙,咱们也都跟着沾点光,一点喜钱不成敬意。”
杜书记更是笑得尖牙不见眼,这林建军办事就是敞亮。虽然这几年,给他送礼的人多了起来,但礼多人不怪么,傻子才会嫌钱多。
于是当柳培国拿着市里的批文,来到县政府来办农转用报批时,就遇到了一脸为难的县委书记。
“大兄弟,不是我不想帮你。县里这边多个厂子,不仅能促进收入,还可以拉动就业,这的确是好事。但你是知道的,最近国家对耕地管得严,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如何生存,是我们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不管柳培国怎么说,县委书记就拿准了一条,失去耕地的农民,必须得到足够多的补偿。
“刘老一直是我敬佩的长辈,但是作为一个书记,我得为全县的父老乡亲们考虑。不瞒你说,先前我们县福乐方便面厂,曾经跟我通过气儿想要用这块地。人家保证,一次性付清十七年的土地流转费用。但是你们兄弟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你说是吧?”
杜书记笑得跟个弥勒佛似得,但话中的意思很明白。我先给了你们面子,不论如何你们都不能让我难做吧?
柳培国讪讪的告辞了,他本是一家国企的职工,为了配合柳家的行动才辞职下海的。这两天跑市局,就让他疲惫不堪。本想着搞定市里,县里那边肯定没问题,但没想到却被卡住了。
灰头土脸的回到柳家,跟二哥柳培中说了下情况。兄弟俩一合计,打电话把事情系数告知了大哥柳培新。
刘家客厅,这里不似李家那般独门独户宽敞宜居。虽然是在同一个院里,但刘家住的却是院墙旁边最末尾的单元房。刘老爷子敲了敲拐杖,看着旁边求他帮忙的闺女。
“刘家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非得去搞那些旁门左道?”
没地位的柳培新不敢说话,刘明珠倒是敢顶撞老爷子,“爸,我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么?现在没钱,能干成什么事儿。再说到了咱们这个份儿上,收拾不了林家多丢份儿。”
刘老爷子想着最近几年对他越发冷淡的老首长,头就一抽一抽的。的确他们这些人家,只要不捅破天,一般子孙后代吃穿不愁。这样的情况下,大家活得就是一个脸面。外人看着一团和气,但里面的攀比要比那些汲汲营生的人家厉害多了。
想到这他一阵头疼,女儿这性子,实在是太争强好胜了。
“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这些年,就得了柳柳一个女儿。您也只有这一个孙女,咱们不疼她疼谁。柳柳随了咱们刘家人,长得好看性子又要强,不过这样长大后才能独当一面啊。我是想趁着现在好机会,为她创造更好地环境。
再说爸,那林家可是李家的钱袋子。咱们家要是有钱了,有您帮衬着,我想再上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刘老爷子,当年拼死拼活到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安定下来了,他对权力的渴望反而更大了。他是到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了,但是女儿可以延续刘家的风光啊。
“明天我去找找你冯伯。”
刘明珠面露喜色,老爷子敲了下拐杖,“切记不可意气用事,没有万全把握不要动手。”
接到县委书记电话时,林建军就知道鱼儿上钩了。若梅说可以在地价上动手脚,但全家一合计,这事不可行。首先国家现在还没那么开放,县里也不好多为难刘家;其次工业用地和商业住宅用地,走的完全不是一个流程。
后者可以投标拍卖,但前者由于政府规划,一直是按年按平方缴纳税金的。
有刘老爷子在那儿压着,杜书记也不敢出太大动作。听着刘家的资金来源,若梅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竟然是冯家出的。
她知道,冯致远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冯致高,他一手掌握着天朝银行。虽然不如人行那般可以发行钞票掌控国家经济,但冯行长也是个有大能量的人物。不过童老爷子的司务员,竟然堂而皇之的去找冯家,这事可有意思了。
看来冯家跟童家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想想夏令营中,虽然童天策和李浩辰不太与冯耀说话,但也没说他坏话。这种冷淡,大概是因为她的关系,而不是来自家中长辈的不和。但是前世,在京城销声匿迹的,不只有李家,童家也同样如此。
脑中一团浆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显赫的童家和李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的势力圈。拨弄着古筝的琴弦,若梅突然想起了她那未曾谋面的爷爷。
爷爷这一辈子,可是为党为国的一生。年轻的时候打仗,然后熬过了自然灾害j□j,几乎没享一天福就被迫害致死了。好人不长命,但这是为什么呢?
皱眉思索着,那个时代那种背景,刹那间一切豁然开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本来就是本能,哪还需要什么理由?政治资源的争夺,本身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三十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变革,还不是从根上撸下去了一堆开国元勋。而今天有人想爬上去,那就得有人跌下来。依着李家那中立的态度,看似不偏不倚、实则两面光。不管谁上台,都不会费力去保全这类人。到时候随便出个变故什么的,差不多就会被踢出这个圈子了。
从高处跌落凡尘,可不就销声匿迹了?至于那些亲朋故交,人在人情在。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有些人即使活着,但不在一个圈子里,大家也就装聋作哑了。如李爷爷这般顾念老友的人,还能有几个?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若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紊乱的琴声渐渐恢复正常,知道个大方向,她心里总算有了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