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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找到温乐的时候,他全没把麦灵通的担心当一回事,倒头躺在衙门后院儿里的竹椅上悠然自得的啃着大苹果。
这大苹果是年底郦州县令送来郡城的岁贡,又大又甜,还有蜜柑和碗口大的雪白的梨子,皆是鲜甜美味,比现代那些所谓的进口产品还要好吃许多。
温润瞧他晃晃悠悠晒着太阳没心没肺的模样,咬牙拿账册轻敲他的脑门儿:“起来,你做什么要扣下送到大都的税银?”
温乐睁开一只眼懒洋洋的看他:“哎哟,大哥你怎么来了?”
温润在他身边坐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和你说税银的事情。往年都朝大都缴九百两的纹银,你一下子减到一百两,大都那边怎么可能会答应?”
温乐嘎吱嘎吱的把苹果嚼烂咽了下去,打了个嗝,不紧不慢的爬了半身:“是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一百两也别给了,扣下来算了。”
温润叹了口气,眼神很是无奈:“我知道你怨恨大都那位手段龌龊,但忍得一时未必不能扬眉吐气。你现在摆明了跟他作对,那位登基前出了名的小肚鸡肠,若是动了真格来对付你可怎么办?”
温乐吃吃的笑着:“傻子,你当我们给他好处,他就能高抬贵手了?该下手不还是要下手?”
温润掐着他的脸:“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给他不痛快。传出去了,人家要说也是说你不懂忠君爱国,绝不会计较他以前做过什么事。”
温乐摸摸自己被掐了的脸,伸手捏住温润的耳朵往自己这边拉,然后挤眉弄眼笑着窸窸窣窣说了起来。
温润一边的眉头逐渐挑高,温乐该抠的地方真的是能厚着脸皮抠到不可思议,对待大都的那位居然什么损招都好意思放。
清明节前,赋春没有等到来自大都的岁令,这块土地似乎被圣上有意无意的遗忘了。对此赋春当地的官员惶恐并不满着,于是本该送出的税银也比预期的要推迟了许多天。
一直到清明当日,本该一个半月前到的岁令一直都没有出现,赋春的贡车不得不孤独的开始出发了。
这辆贡车内的货物着实叫麦灵通惶恐了很久很久,出行当日,他眼泪汪汪的站在城门口看着远去的车辕,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
……
清明,正值播种期。
这一回的播种由于是为了推重水稻养殖,所以举办的异常隆重。温乐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郡城第一大员自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开始就在打着哈欠配合祭神,欢唱着的百姓迈着古怪的舞步缓缓的将稻种撒进泥土里,并且宛转悠扬的高唱着祈求神明让种子们都发出好秧苗的歌曲。其实歌词一点都不押韵,只是听个声音罢了。
这事情一直忙碌到快要傍晚方才停歇,匆匆扒了几口饭,他又要乘着马车赶到码头,试航的轮船的归期就在今日。
码头就在郡城的边缘,用坚固的定型水搭铸的高台不比后世的堤坝逊色。远处的海天一色实在是美不胜收,碧波湛蓝的海水在微黯的天光下显得神秘而美丽。
今日的码头人声鼎沸。
岸边有序的搭建起来的高高的驻台上被自明灯照耀的亮如白昼,海岸边原本因为台风来时每年必来的涨潮而无人居住的地区此刻也因为岸堤的建造而建筑了十分多的仓库,里头放满了各个郡县运送来的特产货物,比如兼州的海盐,郦洲的干果等等。
马车在疾驰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车内的温乐更是满心都是忐忑,车停下的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一直要保持的仪态,飞快的推开车门跳下了马车。
一艘浑身被漆上蓝色、桅杆高的几乎耸入天际,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巍峨”和“壮阔”的巨型商船安静的停靠在港口前。
渔民们欢呼着从船上搬下一筐又一框丰收的货物,温乐甚至看到里头有一条大到需要三个男人合力才能抬得动的大鱼!
就连麦灵通也已经看呆了,赋春的渔船通常只能出行到非常有限的洋外,虽然祖先的记载里流传下了非常诱人的“遥远的深海里才拥有丰收”这句话,但因为能力有限,从没有人见到过这样大的活的海鱼!
温乐已经忘我的奔跑了起来,他寻找到搭建在高高的堤坝上通往港口的钢铁吊桥,多伦和戴安娜他们大声的唱着歌在吊桥下一边拍掌一边等待他。贵女
见他到来,海边正在搬运水产并唱歌的百姓们凝滞了片刻,齐声欢呼起来。
“爵爷万岁!爵爷万岁!爵爷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让脚下的土地都微微震颤起来,更是吓得温乐停住好几秒不敢动弹,好半天才咬着牙一鼓作气的走了下去。
渔民们虽然心中敬畏他,但因为身份的原因,具都不敢靠近,见他下来了,就慢慢的退出一个包围圈。温乐对他们客气的笑了笑,给多伦使了个眼色,迅速的爬上了商船。
站在缓慢摇晃着的船舷上,呼吸着鼻腔里浓郁的鱼腥味,温乐迅速的隐匿了自己的身影,从船栏当中的走道里找到船长室,就看到温润穿着一身皂色的常服,顶着夕阳暖色的余晖低头仔细的运算着商船回航的数据。他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甚至不忍心打断此刻的寂静,没有伸手敲门就悄悄的走了进来。
温润很警觉的回头,看到是他,眼神立刻温柔了下来。
“遇到两一场风暴,一次暴雨,船很结实,完全没有出问题。”
温乐听着他比起从前来沙哑了许多的嗓音,拼命的点头,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嘴唇不肯说话,只是飞快的上前去抱住温润的身体,将脑袋死死的埋在温润的肩窝中。
温润顺从的任由他摆布,越过他的脑袋就看到多伦站在船长室外十分疑惑的歪着头,他对多伦挥了挥手让他先走,自己抱住好像在偷偷掉眼泪的弟弟无声的安慰着。
温乐抬起头来,只是眼眶有一点红,并没有哭了的痕迹。
他咳嗽一声,大约是对自己方才的失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黑了那么多?”
温润眯着眼睛掐他的脸颊:“你也瘦了不少,是不是又不肯吃饭?我出航前就经常听府里的下人说你不肯吃东西,我走了以后没有人管你,你是不干脆连饭也不看一眼了?”
温乐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一个大男人,不吃饭还了得?你听那群没脑子的瞎说呢。”
见他恢复了精力,温润放心了一些,摸摸他的脑袋道:“这次的航海很成功,我从不知道深海中居然有那么多取之不尽的鱼群,只不过撒了两次网而已,前头的渔箱就堆得放不下了。我这些天在海上日日都是吃鱼,哈气都是一股腥气,才觉得怪不得你要造船出海,外头的天地比我想象中要宽阔的太多。”
温乐仍旧担心:“你说你们碰上了风暴?没有受伤吧?”
温润摇头:“这个船长室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竟然大风浪里一点水也没有进,船身虽然颠簸的厉害,但完全没有倾斜漏水的事情发生。这船造的很好。”
“我会给埠家姐妹升官的,”温乐勾起嘴角笑的异常得意,“下一次出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尽快吧,再过不多久热天里海风会更大,”温润皱起眉头,像是依依不舍的看着他,“我虽然不想那么快就启程,不过为了安全考虑,每年只有清明前后和秋分前后最为适宜,这是多伦他们总结的经验。”
温乐点头,“行,今晚回家好好休息,我明日派人将用得上的东西都给你装起来,看时间你们自己安排也行。往返不用过问我,反正我也不懂。”
温润笑着,掐了下他的脸:“闭眼,快闭眼。”
温乐不肯听话,被他遮住眼睛,只听到温润他难得跳脱的“当当当”叫了几声,松开手掌的时候,横在自己眼前的温润手掌上已经托着一粒拳头大的灰色珍珠了。
这珍珠品相着实是好,圆润光滑自不必说多说,更为稀奇的是,那银灰的色泽就如同自己会发光似的,即便没有太阳在照射,也依旧浑身笼罩着一股雾蒙蒙的味道,瞧起来简直仙气十足。
温润说:“来时捕到了一队鱼群,领头的大鱼肚子里刨出这粒东珠,我看的稀奇,便偷偷留下来送给你。其余的小鱼群里也都剖出了大大小小的珠子,却都没有这粒的成色好。”
虽然在商城内用一点点钱就能买到许许多多的家伙,但这毕竟是真东西。温乐喜滋滋的接过来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抬头对上温润温柔的神情,开口说:“剩下的珠子呢?”
“……”本以为会甜蜜说几句话的温润嘴角抽了抽,失了兴致,“已经叫人收起来了,有半箱子,晚些就给送到府里给母亲。”盗墓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