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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小时住在渔村,后来随爹娘搬到盘水镇上。 顾名思义,盘水镇上不缺水,水道纵横,船只如梭,家家傍水而生。
张氏爹在镇上开了一家水磨坊,推面舂米,榨油磨浆,活儿做得十分细致。镇上的人都爱到张家来,渐渐地便把住在镇子另一头的胡家水磨坊给冷落了。
胡家坊主是个蛮横的,张氏爹也不是个软柿子,两家为了生意上的事儿没少打口舌官司,有两回还动了手。自此水火不容,见了面儿都拿鼻孔看对方。
胡家有个儿子叫胡,是镇上数一数二的皮小子。上树掏鸟,下河摸鱼,逗猫撵狗,偷瓜打枣,就没有他不干的。两家不对付,张家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成了他重点欺负的对象。
张家没男娃,只张氏跟妹妹两个女娃。为此,张氏的爹娘可没少被胡家指着鼻子骂绝户。
妹妹宝珠比张氏小一岁,性子也软,被欺负了只会哭鼻子。张氏却是个泼辣的,跟胡一个针尖,一个麦芒,你来我往地斗了好些年。
她今儿给他挖个坑,他明儿就给她下夹子,谁都不肯吃亏,谁都占不着便宜。
年纪大些倒是不斗了,可依旧瞧着对方不顺眼,谁也不爱搭理谁。
村镇上的人成亲早,女孩子大都到十三四开始说亲,早一些的十一二岁便定下人家了。张家没有男娃,张氏爹娘便动了招赘的念头。
对男人来说,入赘就是“吃软饭”,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杆来做人。肯倒插门儿的,要么是脸皮厚不争气,要么是瘸了瞎了身上有病,要么就是家境不好,实在走投无路了。
甭管是哪一种情况,必不能像门当户对定下的亲事那般可心可意。
张氏爹娘在两个女儿之间犹豫了许久,到底舍不得叫小女儿受苦,定下叫张氏招赘。张氏不想爹娘为难,更不愿妹妹嫁得不如意,二话没说便一口答应下来。
张氏模样儿生得好,镇上再找不出比她更心灵手巧的姑娘。虽说性格强硬一些,可在小村小镇里过日子,不强硬一些岂不等着被人欺到头上?实在算不得大毛病。
再说张家生意好,将来家产少不得都归了张氏。光凭这一点,打着主意给张家做上门女婿的就不少。
张氏爹娘终究觉得亏欠了大女儿,挑女婿的时候要多仔细就有多仔细,稍有欠缺,便将人打了。挑来挑去,不知不觉便将张氏的年纪拖大了,过了十六岁亲事还没个着落。
那一年夏天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雨,鲤鱼滩决堤了洪水,盘水镇离得近,第一个遭了殃。镇上的人俱收拾了细软,拖家带口逃命去。
路上乱糟糟的,又有官兵四处堵截,张氏一不留神就跟爹娘还有妹妹走散了,随着一伙人没头没脑地钻进山里。赶上山崩,同行的人死的死丢的丢,最后只剩她一个。
到底是个姑娘家,性格再怎么泼辣,一个人被困在山里也害怕。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日,竟碰上了胡。
都说冤家路窄,没成想落难都落到一处。两个俱是跟家人走散了的,好不容易遇着个伴儿,平日里有再大的仇,这会儿也不得不放下,有劲往一块儿使,寻找脱难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