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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砂粒顺着皮革缝隙渗入了靴内,如果按照那帮贵族诗人的说法,也许会用上“就如同心爱的姑娘用双手抚摩般,青涩而又略带痛楚”这类的形容,但显然,这双靴子的主人却没有这种贵族起码该有的觉悟。≧≥≧
“这是什么狗屎的地方,我操你的……!”
用最标准最有教养最美妙读法的拉丁语,却能够如此流利地吐出这一连串肮脏字眼,如果让他的语言老师看见,肯定会有一种奇妙的心理。也不管地上是滚烫的热砂,男子就这么坐在了地上扯开靴子的绳扣,从靴子里倒出了一股细细的砂粒。
被汗水浸湿的丝,就像是金条般粘贴在脸上,干脆把另一只靴子也脱掉的男青年,在阳光下肆意舒展着脚指。
“真是够背的,命运女神是不是又欲求不满了,让我抽到这么烂的签!”
月亮挂在清冷的高空上,在狂热的宴会惬意地躺在软榻上,无数的名门闺秀穿着丝裙守在身边,用小手顺着自己胸口抚摸而下……
哦,冰冷而带点羞意的小手……湿润的嘴唇和那灵巧的舌头……
“把老子的生活还来!!!”
回想着那已经彻底变成“过去式”的月宴,男青年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了砂丘上,让太阳直接曝晒着自己那张风流倜傥而又苍白如纸的面孔。
“老天,还给我!厄尔尼诺,社交圈里的贵公子!!”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怒吼声般,一团阴影突然遮住了这酷热的阳光,随之而来的,是一番热烘烘湿漉漉的舔弄和炽热而又腥骚无比的臭味。一匹骆驼就这样踩过了自称为厄尔尼诺的年青人,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用舌头轻舔着他的面孔。
“你想打架吧?!巴特兹”迎着太阳望去,骆驼上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强烈的阳光下,厄尔尼诺的瞳孔紧缩成了一个蓝黑色的细点。
“意大利的贵族,决斗不适合你,还是在梦里去享受你的宴会吧。”
坐在骆驼上的男人穿着厚厚的长袍,被头巾包裹的面孔隐藏在兜帽之下,让阴影盖住了他的面孔。带着银饰的褐色皮带上佩着一把双手大剑,剑柄也按照现在欧洲的风气制成了十字状,剑尾上镶嵌着一块闪亮的宝石。
“该死的日尔曼蛮子……”嘴角流露出一丝恨意,躺在地上的厄尔尼诺却瞬间没了半点杀气,像条死鱼般直挺挺的一动不动,“算了……太热了……在太阳下打架是白痴才干的行为。”
“我是否可以这样形容你们的行为?打架,自己人?”
一个清脆而又娇嫩的声音响起,在巴特兹的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包裹在白色的阿拉伯式长袍里,手里握着骆驼的缰绳。与巨大的骆驼,还有骆驼背上那些杂物相比,那身影显得如此弱小,就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抱歉,小姐,是我的疏失……”
“再不走的话,我们要赶不上商队了。”
依旧是那么的清脆娇嫩,身影只是缓缓举起了右臂,指着远处那团浮扬而起的尘砂。黄色的骆驼背着巨大的货架,全身被长袍包裹的商人们正驱使着它们,在地狱般的烈日下朝着目的地前进。
“卡帕多西亚真是天生的家臣……”看着巴特兹对着身影恭敬的丢下了头,厄尔尼诺不由吐了口沾着砂粒的口水,向一个这样的人低头,真不知道属于他身上的贵族荣誉感都去了哪里,“两个疯子,为什么不使用其他更好的工具,非要跟着这个该死的商队用脚走。”
“这种天气下还想浪费口水吗,弄丢骆驼的白痴,乖乖用脚走吧。”
丢下了冷冰冰的一句嘲讽,巴特兹轻轻给了骆驼一鞭子,不知道是否心有灵犀,这只四蹄畜牲很有默契地踢了下后蹄,把一片沙子踢在了厄尔尼诺的脸上。
“你绝对是想打架……”
狠狠又啐了一口唾沫,悻悻然起身的厄尔尼诺从沙子里站起,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干掉商队后和巴特兹大打出手的念头。
有几百种以上轻松到达这片大沙漠的办法,眼前这两人却偏偏选择了这条倒霉而又普通人到不能普通的办法。混在这该死的朝圣者队里,像难民似的从墨西拿坐船出,来到这片该死的灼热地狱。
船里挤满了披着烂麻袋似的外衣、脸上到处是黑斑和痘疮的朝圣者,或是那满身金属油味,长剑突兀地顶着白斗篷的战士,每个人脸上都有种疯狂般的信仰。与其说是因为信仰而产生了疯狂,不是说是因为那流淌着蜂蜜与美酒,用黄金打造地板的东方梦想,让这帮急于逃离贫穷欧洲的人彻底失去了理智。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船舱里到处是那刺眼的十字架,白色的、黑色的,还有那因为信奉着教士的一言一语,终日不洗澡而产生的骚臭味。
因为肮脏而腐烂的肌肤和肢体,从伤口里流淌出的黄色脓水,还有那身价有高有低,用粗木根或是白银青铜制成的十字架,一张张充满癫狂的面孔,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地狱般的每一天。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竟然是这位因为命运而必须终身效命的高贵主人,竟然会像贫贱修女一般的行动。用煮开的盐水替那些感染者清洗伤口,撕下华贵外衣的布条用来包裹伤口,还有那安抚病者时如同福音书般令人作呕的祝福……
拉尼娜?冯?弗里德里希,拥有着神圣罗马帝国伯爵头衔的她,作为一个朝圣者,在这肮脏而又挤满贫民的船上,竟然被人冠上了“圣女”的称号。
“简直是最大的讽刺……梵……的竟然比那帮修士还要尽职尽责……嘿嘿……嘿……”
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在自嘲,厄尔尼诺的笑容总是有些尴尬,就这么吊着手里那双做工精细的皮靴,青年跟着骆驼脚印慢步走向了沙漠的深处。
从面色铁青的族长公开下达放逐令的那天开始,他就只剩下了这唯一一条生存之道。在欧洲的黑夜中,恨他入骨而想取走他性命的贵族多如牛毛,面对无穷无尽的暗杀和陷阱,已经没有领地和臣仆的他,只是一个异常昂贵的猎物而已……
随着太阳的渐渐西落,那滚热的气息就像是畏惧黑夜的降临般,逃得一干二净,荒凉单调的沙漠中,只剩下了那微微带着大海气息的寒风。
望着远处那星星点点燃起的篝火,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厄尔尼诺像是幽灵般穿过了骆驼和货架组成的营地,猛然扑倒在了一张厚重的毛毯上,一动也不肯动。
鼻子里满是浓重的尘土气息,厄尔尼诺的五指猛然收紧,指尖上传来了清脆的碎裂感。
“该死的吸血鬼,连你也敢来欺负老子……”
扔掉了跳蚤的尸体,坐起身来的厄尔尼诺靠在了货包上,把厌恶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缩在火堆边的两个身影。穿着已经认不出本色的麻布衣服,戴着露出毛边的毡帽子,头结成一络络的一老一少,正紧握着两块长满霉斑的面包,一口一口的啃着。
这两个半路上昏倒在沙漠中的欧洲朝圣者,自从被商队救起后就一直跟着他们,希望能够到达心目中的圣地。对成千上万的欧洲人来说,这是唯一逃脱那片充满疾病、贫穷、横征暴敛的土地,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