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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城门上最上端几个拳头大的洞,这时候却被抛出燃着火的黑色球体,北叛军看着那黑色的煤球一样的东西从头顶落下,惊得魂飞魄散。

那是这几天要他们命的黑|火|药!

窄窄的门洞中,拥挤的人群下,几个黑|火|药砰的炸开,它爆炸力度并不强,不至于影响到城门,然而其中的铁片却飞出去四射入人群,它纵火的功能也发挥到了极致。

从守城第一日就开始缩减粮食,准备长期备战的士兵们隔着一道门,闻到了火烤油脂的味道。

对于他们这些几日几夜没合眼,连水都喝不上几口的太原将士来说,这味道又令人汗毛倒立又引人……食欲。

于空韬看着这状况也被吓得心有余悸,他立刻命人撤退,在城墙外整顿士兵,扎营暂休。

而城内也并不轻松,于空韬带来了投石机,城墙好几处都有比较严重的破损,不单兆受伤,康迦卫、甚至连晋国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而不过是第一场战役,几日前在帐下说“笑谈今日苦难”的主将,就有两人已经不在了。

在这样一场战役下,与外头恒冀军几乎要炸营的状态不同,太原将士已经冷静下来了。

这样的状况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还能惨到、难到什么地步去?他们已经能适应了这样连轴转的战役,不少年长的士兵,好似又回到了三五年前突厥不断侵犯北地的夜晚。

在太原城内死,有战友为自己收敛尸体,有百姓为自己披上白麻,有什么好怕的。

死了反倒觉得像是去偷懒了,毕竟活着坚持守城,可比眼一闭艰难多了。

而后又是几次攻城战役,每次都持续两三日,于空韬也想了种种办法,命人遁入流经太原的汾水,才发现水关处早已有无数对外的铁刺铁枪备好,水关守军就算是没有人攻打的时候,也有了排班替换制,早早有了备战准备。

几次攻城,换了好几个城门,想出好几个法子。

每次太原都有新的还击方式。

有时候是大开城门康迦卫骑兵从没人攻打的城门突袭道北叛军后部,然后搅乱一番急速回撤。

有时候是弩|箭前头包有火药团,飞出去一片引火,射中目标后还能再炸开。

而同时雁门关赶来的骑兵,人数也并不多,但就像是一群山林兵匪一般,不停的夜袭北叛军的驻地,也不杀人,偶尔放火,就是吓你一跳,半夜从床上窜起来还没拿上刀跳起来,他们就走了。

如此折腾,真的是要人命。

若是旁人,或许一个月不到就撤退了。但于空韬不是一般人,他能选择重兵攻打太原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他的决断。他是死死咬牙,就是一口牙碎了也要啃下太原,而太原也是一边守城一边让士兵当泥瓦匠修着城墙,此刻粮草也不够,就快到了极限。

兆在连接献计、过半将领死于战役的情况下,被提拔为晋国公手下最主要的副将之一。此时的他,已经坚持一个多月每天只吃一顿饭食了,两颊凹陷,整个人黑不溜秋的,除了一双时刻警觉的双眼,已经和其他士兵看起来没啥两样了。

入冬来的快,于空韬足足打了三个月,雪花都开始飘落在了太原城墙头,由于食物还是要优先供给墙上奋战的士兵,不少百姓饿死,竟然有不少人拆了死人的衣服,在城中为将士赶制潦草的冬衣。

于空韬看着自己手下的兵也要不成样,想着只要再坚持半个月,一定能拿下太原。

而这时,皇帝御驾亲征,决定从顺黄河攻打滑州、卫州的消息已经传来。

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

他有一部分兵力在内部也在攻打滑州、卫州,就是想从魏军手中夺得黄河上游,然而魏军却一直死死咬住,魏军主将季子介是个最难啃的硬骨头,他都想要放弃准备和魏军合作时,朝廷却用三天时间就打下了滑州、卫州,占据了黄河上游。

说好的硬骨头呢?!为什么遇见朝廷的部队就怂了!

季子介你丫拿出守我们恒冀的魄力来啊!跟朝廷正面肛啊!

于空韬的内心简直就是崩溃的。

更重要的是,朝廷先头部队进入卫州、滑州,而季子介居然为了填补自己的损失,转头去攻打他的冀州。而旁边的沧定就是袖手旁观。

于空韬寄信给自己的同盟沧定军,沧定军却说自己一大半兵力都被他带走了,如今自己正在抵挡幽州的攻击,抽不出手来帮他。

于空韬就不信了,季子介手里一共四五万的兵,他还要驻守黄河,肯定不能抽走全部的兵力打冀州,就那么一两万人,沧定还能抽不出人来帮忙?

而后他很快就得到了密信,说是季子介从朝廷购入的粮食、兵甲,分了不小一部分给沧定,说是——沧定想打魏军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些,要真是打起来,沧定吞不下他魏军,魏军还击也很累,不如这样合作,他季子介绝不对沧定出手。

这季子介简直就是搅屎棍再世!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就可劲儿搅开了!

而郑家也占据黄河,为何没跟魏军开战?

这时候于空韬才听闻,说是裴家女嫁给季子介之后,没三个月就郁郁寡欢病死了,裴军以此为名想向魏军出兵,而郑家却因为宋州被攻打后,失去了和运河的联系无法通商、北边黄河上游又被朝廷打下了。郑家过分依赖运河,如今内部根本没法支撑过冬,郑军为了不让自己的士兵死在这个冬天,又畏惧北边御驾亲征的朝廷,只能暗戳戳的向裴家出兵了。

郓州和兖州是郑军与裴军各自的主城,距离并不远,就在裴军派兵压至魏军前头时,郑家出兵打了兖州。

裴家郑家一直没有怎么开战过,此时一戳就戳人肚脐眼,吓得裴家才攻下济州,就不得不回撤部分兵力跟郑军开战。

而看似崔季明这搅屎棍最轻松,她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郑、裴两家能开战,其中也有裴玉绯私下的功劳,但裴军并没有全撤走,还在占据济州想攻打他。北边的军队在清河协助下,与冀州的部分守城将领内通,打下了冀州这座主城,但却遭遇了恒冀军的疯狂反击未必能守得住。

和沧定还有着脆弱的合作关系,郑家也随时可能会调转方向来攻打魏军,几处开战,兵力有限,崔季明就像是个团团转的救火兵,魏军的藩镇就像是一块牛皮,被朝各个方向拽到变形。

就这样,崔季明还要往回退,给某人的朝廷军退出几座城池。

上个月听闻殷胥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崔季明几乎是能从床上跳下来,她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担忧,是想骂他胡来还是觉得他这样的胡来有她的原因。

只是她怕是还没能来得及见殷胥一面,魏军这张牛皮,就先被扯烂了。

殷胥亲自指挥中军,已经将大帐摆在了距离魏州两百里之外的卫州,正打算先与郑军开战,攻打下濮州。崔季明那时候刚从冀州回来,在魏州只打算留一夜处理手头堆积成山的事务,第二天早上再奔去博州的。

而当她听闻,殷胥到了卫州的时候,连她也淡定不下来了。

不行、她如今是叛军头子,跑过去不是找死么?!都说好了……都给自己预想好了,要带着几万兵马,要旌旗飘飘一身金甲再去见他的啊!

可是老子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脚,是她的脚控制不住了才会往马厩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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