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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熠然也笑,脸凑到她跟前,没有半点偷听的惭色,“来,叫声舅舅听听,我帮你验证验证魅力。 ”
宁夏不笑了,“你有完没完,说得好像我对人家有什么企图似的。”
“你没有,保不准人家有。”姜熠然对着她额头戳了一下,“长长脑子行不行,什么哥哥妹妹,说白了不就是玩暧-昧。”
“你想太多了。”宁夏不好解释那么多,这之间发生的事凌乱冗杂,一时半会也捋不清,她索性闭嘴不谈,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困了,我去睡觉。”
姜熠然脾气立刻就不好了,“男人最了解男人,你现在不信,别到时候吃了亏跑到我面前哭!”
宁夏挥挥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说的情况永远也不会发生。”
回到卧室,洗澡洗漱,躺到床上才忽然想起,她忘了问叶昭觉包的事。正懊恼着,转念又想,如果遇到他时包还在自己身上,他不可能不把包也一并送回来,再说,即便包落在他车里,晚上不是见到他了么,他不也没提?
念及此,宁夏焦躁地滚来滚去。不想起包还能保持平静,一想起手机丢了钱包也丢了,整个人就又都不好了。
虽然酱酒承诺送她一部新手机,可她毕竟开始工作了,她和无数思想**的大学毕业生一样,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家里索取。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从一个小铁盒里找到一张随手放置的银行卡。
她不是很确定那个人最近两个月是否一如往昔地向卡里打钱,不过里面的存余足够她买一部性价比高的新手机。
一想到要大出血,她就感到无比肉痛。天降横祸,根本就是一笔额外的开支!
***
宁夏忍着肉痛告诉姜熠然不用给她买手机,姜熠然一副了然状,“打算啃老本?”
她点头,表情漠漠的。过了会,特意强调:“放心吧,等万斯年下个月工资一发我就有钱了。”
她说这话无非是在拒绝他救济的基础上证明自己穷不死,姜熠然却故意歪解,“宁夏,别以为你这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想要我发这个月工资给你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有意思么?”
宁夏怔怔看着他。
他从橱柜隔断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呐,你在寻味的工资,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胸腔里顿时胀满一团团热热的气流,宁夏眼睛有些酸涩地笑了,“谢谢姜老板,老板最慷慨最大方。”
姜熠然懒洋洋地睨她一眼,“这还用你说。”
万斯年副总办公室。
宁夏负手而立,东看看,西瞅瞅,特别是那幅尺度巨-大的白色绢质手绘屏风,一看就是名家手笔,极具艺术性的同时又抽象得大众难以理解。
她思忖良久,依然看不懂。
卢晓抱臂走近,与她并肩。斜斜地瞄她一眼,“这是我花高价从法国艺术展买回来的写意抽象画,看到中间的暖色调没,它代表的是生机,上面的有机形状有人有物,你注意左边那个长方形,像不像一张床?”
她语气轻慢,问题抛出后又随即哼笑:“算了,跟你也是白说,你懂什么。”
宁夏笑笑,没半点恼火,“你说得对,我不懂。你既然什么都懂,找我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卢晓恨恨地瞪她一眼,转身走到白皮沙发上坐下,正前方的长方形小茶几上放着一包女士烟,她抽出一根,手里倏地多出一只金属打火机,蹭地一下火苗蹿出,烟点着了。
宁夏从不知道她还会抽烟,静静看着她。
她吸一口,目光抬起,“宁夏,我知道你机灵,你一定能猜到我遇到了麻烦。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很想看我笑话?”她右手夹着烟,指尖微曲,脸色不甘,“说真的,我自己都难以相信竟然会找你帮忙。”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宁夏这回没有呛声。
一早就察觉她不对劲,可现在看来,这种不对劲似乎有点超出想象。
宁夏甚至都没有移步上前,她站在原地,隔着距离,隔着空气,隔着烟雾,斟酌着开口:“你还没告诉我,让我帮你什么。”
卢晓发怔,有些揣摩不透,“你为什么不先问我遇到什么麻烦?”
宁夏无语,叹了口气:“你当我是你啊。”
“……”
尽管生气,可卢晓却感觉心脏滞了一秒。宁夏神色太过自然,口吻也太过寻常,她盯着她,盯着盯着,眼睛垂了下来,不自在地深吸了口烟。
为什么会不自在,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宁夏耐着性子,又问一次:“我能帮你什么?”
卢晓将烟头捻灭,扫光宁夏带给她的那点烦躁情绪,眼神望过来,“你只要在饼房好好做就行,饼房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汇报。”
“哦。”宁夏一寻思,“你把我找来,是让我当你的眼线。”
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卢晓莫名心虚。
她理直气壮,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自己听,还是强调给宁夏听,“你这人假的要死,轻轻松松就能骗到一票人,不找你找谁。”
“我就当你在夸我。”宁夏挑眉,无所谓地笑笑,“你拉下脸找我就只有这一个理由?”
“还能有什么。”
还有,你年轻,饼房里的那些男人不至于欺负一个女孩。你聪明,遇到突发情况能够随机应变。你有手艺傍身,不至于笨手笨脚被扫地出门。
当然,这些卢晓都不会承认。至于另外一些理由,她更加不会说。
宁夏点了点头,随遇而安道:“行吧,我看你也挺不容易,就勉为其难地做回卧底帮帮你。”
这个“帮”字令卢晓很不舒服,“我和你是交易,不要一副我欠了你的表情。要说欠,也是你欠了我。”
宁夏乐了:“我欠你什么?”
“我给你付薪水。”
“那是我劳动所得。”
卢晓一噎,继续说:“饼房有徐正则,你多的是机会偷师。”
就因为有徐正则才恐怖好吧。
宁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偷师这种事也要看个人天分,她重新来这里,的确揣着这个打算,但究竟天分够不够,还有待发展。
***
在万斯年人资部签了劳动合同,卢晓回副总办公室,宁夏去乘电梯,分开前,卢晓再次问她:“真不用我陪?”
宁夏摆手:“还是算了吧,你一去饼房,耍威风的是你,留下来受气的还不是我?”她小声咕哝,“要是你口无遮拦惹怒了徐正则,那我就更倒霉了。”
单是前面一句就已经触怒了卢晓易爆的神经,最后那句声音虽小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卢晓当即就无情翻脸,“随便你!”
宁夏笑眯眯:“那我们有事再联系。”她挥挥手,凭着来时记忆朝员工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才从电梯里出来,就在走廊里撞上徐思齐,他抱着一个大置物筐,从仓库的方向过来。
徐思齐看见她先是愣了下,然后皱了皱眉,“不是辞职走了么,怎么又来了?”
宁夏眨眼,“谁跟你说我辞职了,没有啊。”
徐思齐不是好糊弄的人,他眼睛一翻,“借过,别挡路。”
宁夏往旁边让了让,脚步跟上,说:“我老家出了点事,昨晚才赶回来。先前走得太急也没请假是不是发火了?”
徐思齐停下步伐,偏头盯着她不语。宁夏面不改色,依然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态。
他突然头一低,凑近她的左耳,“前几天我路过清溪路的一家西饼店,看见你从里面出来。不用我提醒你那家饼店叫什么名字吧?”
他声音阴测测,吐气微热,宁夏下意识退后一步,右手摸上来揉了揉耳朵。
“撒谎精。”徐思齐鄙夷地看着她。
“你认错人了。”虽然被揭穿,但宁夏脸上却不动声色,“我去换衣服,回见。”
“但愿是我认错了,宁夏,你自求多福。”徐思齐在她背后面无表情地说。
她回头,弯唇,“谢谢关心。”
还真会蹬鼻子上脸!徐思齐顿时好气又好笑。
宁夏上次走的时候,悄悄把衣柜钥匙放在了柜顶,她踮起脚尖摸了一把,居然还在。
想想也是,西饼房不缺新人,只要没有人员流动,即便她的衣柜一直锁着,也不会有人关注。
穿戴整齐,宁夏推门走进饼房,也许是因为徐思齐已经和大家吱过声,众人看见她,并未露出吃惊的表情。甚至有人笑道:“哟,小夏回来了。”
那人姓王,以前宁夏都是喊王师傅,现在她决定入乡随俗。她扬起笑脸,回:“王哥,好久不见。”
这样的称呼是会将人的距离拉近一层的,王哥很受用,说:“听小齐说你回老家办事去了,你也是,怎么一声招呼也不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好歹要向请个假,实在怕他,向良哥请也行啊,大不了回来被骂一顿。”
宁夏态度诚恳,“是是是,我错了。”
她感激地看向拿着盘子朝水池方向走去的徐思齐,这人的确挺有意思,尽管嘴上嘲讽她,但背地里却不捅刀子。
宁夏两边瞅瞅,问:“怎么不见良哥?”
大黄在一旁说:“良哥在点货。”
“哦。”宁夏降低分贝,“那呢?”
王哥手支在嘴边,咧开嘴:“今天没来。”
宁夏笑了:“难怪你们都放松警惕。”她把袖子捋起来,快速融入,“我来帮忙,需要我做什么?”
“过来削皮!”出声的是徐思齐。
他捧着一篮水果,眼神一抬,示意她过来。
宁夏二话没说,“好嘞。”
金志良回来时,宁夏正守着削皮机工作,徐思齐在她身旁把去皮后的苹果切成片,冷不丁问:“你老家哪儿的?”
宁夏面上一僵,不回答。
徐思齐瞅她一眼,了然地嗤笑一声,压低嗓音说:“其实你老家就是南湘,对吧?宁夏,我算是服了你,装的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不是。”
“啊?”
宁夏抬头,“不是。”她倏地一笑,眼睛里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我是北州人。”
“北州?”
“嗯。”她复又低下头。
徐思齐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嘀咕:“难怪你北方口音重。”
“是么。”宁夏眸光清亮地斜斜看他,“我倒不觉得呢。”
“小夏,你出来一趟。”金志良脸色微沉,远远瞥见她,喊了一声。
“哦。”宁夏转头对徐思齐说,“你帮我看着点。”
徐思齐同情地说:“这还只是第一关,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宁夏懂他的意思,徐正则那关才最要命。
宁夏尾随金志良来到他的小隔间,金志良倒了杯茶,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拖出椅子坐下,目光沉沉,“饼房有饼房的规矩,不是你想走就走,说来就来的。”
“我知道。”宁夏说,“良哥,我那天太冲动了,对不起。”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问你,你又跑回来,是和卢副总讲和了?”
“嗯。是我求她的。”宁夏心里恶寒,嘴上却实实在在,“我喜欢做甜点,饼房对于我来说是个机遇,我不应该错过。”这话不假,如果能偷师成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机遇。
金志良看了她半晌,摆摆手,“行了,出去吧。”
这么轻松就结束了?
宁夏微笑半鞠躬,“谢谢良哥。”
“小夏——!”
才开门,就听见金志良把她叫住。
“还有事么良哥?”
“总厨问起来,你只需道歉,其他话别说。特别是刚刚对我说的这些。”
宁夏情绪复杂,其实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应付徐正则不能走柔情路线,他忽然好心指点,让她不自觉羞愧。
被她这样呆呆望着,金志良别扭地撇开脸,作势端起茶杯,“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做甜点的好苗子,想给你个机会,不要多想。”
宁夏抿嘴笑:“是,再次谢谢良哥。”
徐正则接连两天都没出现,宁夏早已盘算好的措辞得不到及时发挥,转眼就快忘光。
和之前的上班路径相同,她每天出门依然选择乘坐地铁,高-峰期时人挤人,偶尔有那么一小刻,她会忍不住羡慕姜熠然出行可以自驾。还有叶晓凡,她也已经开着自己的小车去公司做起闲差了。
但真的只是小小地艳羡一下而已,并且也仅仅只敢艳羡几秒钟,每次念头生起又落下,眼睛都是微微酸涩的。
她心头惶恐,无力招架。
***
辰良公馆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亮如白昼,叶昭觉经过挡车杆下,沿着入口停进专属车位。将钥匙拔-出,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忽听见一声来电。
明明是陌生的手机铃声,却近在车内。
他循声回头,看见一只白色单肩包横躺在车后座。
铃声还在喋喋不休,他长手一伸,穿过驾驶座之间取到跟前,犹豫一秒,拉开拉链,轻轻一提,意外受到阻碍。等他把手机从包缝里拿出来,才发现底端插着数据线,而数据线的另一头连接着一个亮着绿灯的移动电源。
手机屏幕正对着他的视线,上面赫然闪亮的来电提醒写着一个名字:某位大小姐。
铃声停了,电量早已满格,叶昭觉拔下数据线,将之分别放回包里。
然后,他从车上下来。
然而没走几步,又听见它没完没了地叫嚣起来。
兴许有急事,叶昭觉想。
他高大颀长的身姿定住,再次将包打开,手机拿了出来。
如他所料,果然还是“某位大小姐”。
顿了顿,他滑开屏幕接听,一道熟悉的女声上来就是一声语气恶劣的质问:“宁夏,我给你发短信怎么不回?听说徐正则失踪了,是不是真的?”
没人回应。
“喂!说话!你装什么哑巴!”
“晓晓。”耳膜被她尖细的嗓音刺得微微震动,手移开一点距离,叶昭觉唤道。
卢晓万万没想到会听到低醇的男音,她怔愣后,心头一悸,“阿、阿觉?”
“是我。”
卢晓傻住,一瞬间以为自己拨错号码,她不由看了眼备注,奇怪,明明没错。
“宁夏手机在你那儿?”她被自己的猜测惊吓,“你和她在一起?!”
她说话一惊一乍,嗓门也随之高了一阶。
叶昭觉将听筒又拿开稍许,“她手机丢在了我车上。”
他继续往前走,空寂的停车场,四下无人,只有寂寞的灯光和孤单的人影。
“你们怎么会认识?你们什么关系?”简单的一句,无疑给卢晓扩大了想象空间,不过她依然不敢置信。
这样的语气令叶昭觉不耐,他言简意赅,“邻居。”
冷淡的两个字把卢晓一锤敲醒,她终于收敛,却还是震惊地自语:“你居然也住到辰良公馆去了!”
“嗯。还有事么,没什么要说的就先这样。”
通话结束,叶昭觉看一眼时长,1分57秒。
他轻笑,这种不是自己手机就下意识节省话费的举动,有史以来第一次。特别是,明明是对方打过来的。
***
姜熠然循着门铃推开门,见是他,抱臂靠墙,眉目不动,“有事?”
叶昭觉没说话,直接把包递还,目的简单明了。
姜熠然瞅一眼,起初只觉得眼熟,刹那后挑眉辨认出来。“果然是被你捡去了。”
果然?叶昭觉不动声色地微微垂眸。
等姜熠然接过,他回身欲走,却被姜熠然一把叫住,“诶,你回来。”
他微顿,虽不明就里,可也心知不会有好事。
姜熠然把包打开,随手翻了翻,继而取出皮夹,扬声冲身后喊,“宁夏,过来数回头钱!”
不到一会,宁夏脚步轻快地从客厅里冒了出来,“什么回头钱?”
她穿着棉质睡衣,松松垮垮,却更加显瘦。中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黑亮亮地落在肩头,衬得小脸莹白。
她大喇喇走过来,首先注意到的不是立在门口的叶昭觉,而是姜熠然手里的包。
她两眼立刻放光,亲人呀,果然是回头钱!
眼下她最庆幸的是,因为忙,也因为懒,这两天没能抽时间去数码店。幸好没去,否则好几千块就白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