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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曼不知道赤云魔尊到底是如何锁定他们的特征的,这家伙明明迷茫了这么久,现在却突然醒悟,毫无一点预兆,实在让艾德曼防不胜防。
在没有多少逃跑胜算的前提下,艾德曼打算先去会一会这位赤云魔尊再作打算,说不定对方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并无多大把握?更何况赤云魔尊要找的是尉迟延,而他和迦叶只不过是被不幸牵连其中的倒霉蛋,在本质上对于赤云魔尊而言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
艾德曼自信自己对于华阳宗还是有些重要的,而迦叶更是佛道的佛子,对于佛宗意义深远,赤云魔尊就算如何肆无忌惮,在对他们痛下杀手之前也应当掂量一二。
当然,倘若那赤云魔尊的确丧心病狂,艾德曼也不会坐以待毙,与其被除之不尽的魔修们当做过街老鼠一样追捕,少将大人更倾向于擒贼先擒王,自己的金丹修应该不会被对方放在眼中,这就有机会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说不定会有意想之外的出路。
几番取舍之后,艾德曼乖乖表示自己束手就擒,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而身为佛修,迦叶本人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见艾德曼如此反应,便同样宣了声佛号、闭目合十。
也许是由于艾德曼三人颇为配合,他们被魔修们押解回赤云城的一路上倒是没有受到什么虐待,甚至带着几分礼遇,想必赤云魔尊心有顾忌,并不想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便与他们撕破脸皮。
虽然没吃什么苦,但魔修们因为担心情况有变而急于赶路,并没有太多休整的机会,一直到顺利返回赤云城、面见赤云魔尊之前,才允许他们沐浴一番、整理一下仪表。
魔尊所在的赤云宫位于赤云城正中央,称不上规模宏大,却也颇为气势慑人。魔修的审美观与道修们大多是两个极端,比起道修们所欣赏的清新自然,魔修们更喜欢压抑森然的氛围,而魔尊居住的赤云宫更是将这一特点发挥到了极致,一旦置身其中,便感觉后背寒意森森,甚至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大约也是魔尊借此来向其余魔修炫示自己的威严,从而震慑这帮从骨子里就野心勃勃、放肆狂妄的下属们。
因为修为较低,艾德曼落后迦叶一步,以从属的地位前往赤云宫正殿,负责押解他们的魔修将他们带到正殿门口便停住了脚步,低声示意他们魔尊已然在殿内等候,让他们自行入内。
——也许是因为接下来要谈的关于尉迟延的话题比较机密,这才不允许其他魔修旁听?艾德曼如此思量着。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在场的魔修自然越少越好,也方便了艾德曼与赤云魔尊谈不拢之后发动偷袭。
在脑中将自己一路上选中的武器重新审视了一番,艾德曼跟在迦叶身后踏入正殿殿门。隔着宽广的正殿大厅,他远远便扫见身穿一袭黑色大氅、于玉座之上正襟危坐、乌发红眸的赤云魔尊。
虽然道魔不同路,但对方毕竟是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前辈”,艾德曼稍稍低头,刚想要行一个礼,却突然发觉不对,不由得再次猛然仰起头来,差点扭了脖子。
与此同时,迦叶和尚也愕然睁大眼睛,口中不可置信的低喃:“尉迟……施主?”
“是我。”端坐与魔尊玉座之上的尉迟延微微颔首,森寒冰冷的面孔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许久未见,艾师兄、迦叶大师。”
艾德曼定睛审视,仔仔细细地将大变了模样的尉迟延好好打量一番,确认他虽然周身魔气肆意、戾气凛然,却的确没有什么敌意后这才放松一笑,直起了微微下弯的腰部:“你这一声‘师兄’我可是受不起了。”
尉迟延闻言面色猛地一沉,但很快又因为艾德曼下一句调侃而缓和了表情。“你这是吃了什么天材异宝,竟然直接从比我逊上一筹的筑基期赶超了我的修为……唔,你的修为高出我太多,我已经感应不出来了,莫非已经结出了魔婴?”
尉迟延微微垂了垂视线,表情不喜不悲,没有丝毫修为飙升的兴奋,反而带着些许的怅然:“我现在已然到了魔灵期。”
艾德曼在心中换算了一下,魔修的魔灵期便相当于道修的化神。虽说魔修的修为提升迅速是公认的事情,但这般骤然提升三个大境界的晋级速度着实令人咋舌。
艾德曼微微皱眉,有些担忧:“修为提升这么快,不会有什么隐患吧?”
听到这句关怀,尉迟延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下来:“无碍,我自有分寸。”
其实,派人将艾德曼与迦叶请回,实在是尉迟延挣扎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他辜负了师父与友人的期待与帮助,舍道入魔,着实没有什么脸面再见故人。道修对于魔修素来没什么好印象,尉迟延本人亦是如此,倘若他将艾德曼这位认定的友人追回、却不得不直面对方厌恶冷漠的态度,那还当真不如就此让他们认为自己早已死在了魔域。
只是,尉迟延仍旧舍不得,虽然已然入了魔道,甚至诛杀赤云夺取位了魔尊之位,但他心里却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修真界的点点滴滴,记得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记得在危难中舍身护己的挚友,他不希望放弃这一切,不希望自己与那一段美好的日子彻底永诀。
——毕竟,尉迟延一向都是这么固执的人,死死地抓住自己认为重要的一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
所以,他赌了一把,赌艾德曼是否能够待自己一如往昔。更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尉迟延没有在艾德曼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中看到任何负面的情绪,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仍旧是那个同宗的道修尉迟延,而不是魔域的魔尊。
“好吧,你有分寸就好,反正你现在这么厉害,又入了魔,我是没有什么资格指点你了。”艾德曼耸了耸肩膀,他清晰的感受到尉迟延心底的患得患失,干脆彻底放开了自己,举步走上阶梯、来到尉迟延身侧,甚至还有些好奇地抬手摸了摸那雕琢精美的玉座。
尉迟延纵容地看着他的举动,虽然脸上仍旧淡漠一片,但血红色的眸中却透着轻快与柔和,相当喜悦于艾德曼的“毫不见外”:“无论如何,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艾师兄。”
艾德曼看了看尉迟延,微微摇头:“虽然你的样子没变,但修为高了、又气势十足,叫我‘艾师兄’还真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不过随你啦,我对于这些称呼没什么讲究的。”顿了顿,看尉迟延轻轻颔首,他迅速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一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发生了什么?我与迦叶大师侥幸逃出魔域通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尉迟延抿了抿唇:“在魔域通路中,我昏了过去,待到醒来之时,便已然身处万魔渊中。”
“万魔渊……”迦叶微微蹙眉,轻叹一声,“天意如此。”
“什么意思?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艾德曼好奇地看向迦叶。
迦叶垂眸,并未回答,显然是不想触动尉迟延的心伤,反倒是尉迟延冷笑了一声,语气森寒:“的确是天意。我身负天魔之命,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这万魔渊一劫。”
“……天魔,到底是什么?”艾德曼一脸疑惑。
“天魔,是万魔之始、毁灭之种。”尉迟延的睫毛颤了颤,“天魔出,则魔涨道消、生灵涂炭。”
尉迟延的声音极轻,虽然语气淡漠,却令人感到极其压抑。很显然,他一直在背负着这一论断,彷徨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