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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凤芝恢复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有重重的药味,头有些晕,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只能看到班驳的房顶,以及身旁的赵冠侯。
“你总算是醒了。”赵冠侯长出一口气“幸亏是这里有上好的伤药,还有西洋药,否则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你中了两枪,打在腿上。幸亏没伤到主动脉,否则的话,就会很麻烦。铅弹有毒,不过我做了处理,不会碍事。子弹从身上穿过去,没有形成大的创口,出血也不多,你只要休息几天,就会没事。”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姜凤芝刚刚苏醒,实际是听不大明白的。只呆呆的端详着他,想要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但是手不怎么听使唤,用不上力气,赵冠侯主动握住她的手“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不……我……我不要什么。我想问问,其他人呢?”
赵冠侯苦笑一声“你的部下对你很忠心,锡克兵举枪时,她们挡在你前面,所以死伤很重。只有刘二姑,董三姑两个活下来,不过伤的也比你重的多。还有,师父的神主,我已经请来了。”
听到一干好姐妹,除了刘,董两人外,居然全数阵亡,姜凤芝心内更为悲伤。跟随自己的人,如今竟是已经只剩了两个,当初红红火火的飞虎团、红灯照,终究只成了一场笑话。
那些好年华的姑娘,如果当初真的都嫁到山东,或许……她们就不会死。复听赵冠侯这一说,她又一愣“我现在……不是在家?”
“当然不是,我们现在,在武备学堂里头。这是武备学堂的医疗所,那房子让火烧了先不说,也没有环境给你治伤。”
赵冠侯边说,边指这一边的桌子,上面放的,正是姜不倒的灵牌。“师父的棺椁运不进来,一来是没有这个规矩,二来也没有这个人手,师姐多见谅。等将来,我会给师父立个衣冠冢,祭奠等等,都不会有差。我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如果当初,把你们都带离津门,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姜凤芝看到灵牌,便知棺材乃至棺内的尸身,怕是都难保全。她的泪水,再次流淌开来,赵冠侯拿出手绢为她擦着眼泪
“师姐也别太难过了,国势如此,大家的日子都很艰难。师父他老人家,也算是求仁得仁,为保家邦而死,日后津门地面,提起他老,都会赞一声好汉。也算是成全他老人家,一世的英名。要说不好,也是我不好,如果我早来几天,也就不会这样了。”
过了许久之后,姜凤芝才渐渐的平复了心情,回想着方才交战的情景,冲进来的是整整一队洋兵。他却只有一个人,想到此,她打量着赵冠侯“你……你受伤了么?”
“没有,那些锡克兵不能打,几枪打过去,跑了一半还多。阿尔比昂的兵,并不算很强,除了锡克兵就是华勇营,战斗力不高。如果是本土的红衫军来,我怕是只能和师姐同赴阴曹了。”
姜凤芝忽然想起,自己中枪的地方是在腿上,其中一处是在腿根,惊道:“我的伤?”
“这里没有女医护,即使有,也不懂得红伤。事实上,你和其他两人的伤,都是我包扎的。”赵冠侯并不隐瞒“处理这种伤口,我很在行,以前美瑶中弹,不也是我给她治的?”
姜凤芝的脸如同火烧一般红起来,闭上了眼睛,将头侧到一边不看他。赵冠侯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如果不是有这件事,我们现在已经成了亲,早晚都是那么回事,还怕被我看么?你好好歇着,一会我让人把你搬到下面的地下室去,防范着炮击。”
“炮击?”姜凤芝顾不上害臊,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还在打仗?”
赵冠侯苦笑一声“可不,这里打的,比你那里还要厉害一些。铁勒人非要进来检查,说是搜捕飞虎团。先不说我这里有你这几个现成的红灯照,单说这是大金国的武备学堂,就不会让他们来搜。外面在办交涉,但是这个交涉肯定办不下来,待会洋人开炮,要仔细炮弹落下来。”
武备学堂经过人事变更之后,现在已经彻底变成袁慰亭的势力范围。其学堂监督及教员,都是新建陆军里选拔出的人物,教授的学员,优秀的也是先送到武卫右军,再送其他各军。赵冠侯是袁慰亭心腹,所以他虽然是外官,且是武职,但是一到学堂里,就得到了上下拥戴,自愿奉其为首领。
曾经的四位洋教习,在飞虎团刚一兴起时,就挂冠离去,进入租界,学堂里就只剩了金国本土的教习。战事将起时,大半教员学生都转移到了山东,留守在此的,只有两名教习以及一百多名学员。
两名教习都是汉人,一个是河南人名叫王松,一个是山东人名叫顾少白。两人都是四十几岁,以捐班知府调任,并没有上过战场,缺乏实际作战指挥经验,但是胆气上,却并不逊色于真正武人。
赵冠侯赶到前面时,交涉已经彻底破裂,铁勒使者离开,并威胁十五分钟内如果武备学堂不解除武装,同意铁勒士兵进去搜捕飞虎团,就要采取必要的武力手段。而两人的态度也很坚决,只要有三寸气在,武备学堂绝对不会允许洋兵进入。
除去一百多名学员以外,洋兵一进城,就有不少老百姓奔走逃亡,学堂里收容的难民超过一千人,其中以女性居多。以铁勒兵的作风,如果进入学堂,这些女人势必不保,因此难民听到这消息,皆低声抽泣,哭声弥漫在各个角落。